沈励斜她一眼,继续言道:“但临渊不是想去就能去的。神仙顶那条密道需得里外有人配合才能移动机关,入遇仙洞我又没有血引。后来听说冬末春初秘境将现,我去合江流域等了数月,谁知不过是一场流言。”
陈琅沉默了一阵,忽然问道:“你去临渊寻阿璐尸骨,然后怎么带回来呢?”
沈励眉峰一挑,却不作答。
“我知道了。”陈琅语气重了起来:“你虽邀我前来,却没打算让我一起进遇仙洞,而是想让我等在神仙顶那座留着密道的小院里,好接应你的儿子……”话到此处,忽一卡壳:那阿励你呢?会不会借此机会真又回去临渊了?
沈励见她已猜到大半,也就不再隐瞒:“遇仙洞将要开启,瑶山里的各路人马都会盯紧紫云瞳,你溜去神仙顶会很容易。”
“神仙顶不是阿璐在时的模样了。”陈琅甩甩头,暂且拂开不知名的情绪,正色言道:“你也承认,孙兰仕是个人才,连血引方子都弄到了手,密道未必不能发现。此其一。孙煜久藏闺中,后又缠绵病榻,神仙顶的重兴只怕多半靠了这侄女。那上面现今是怎么个情况,你我一无所知。此其二。孙兰仕欲夺秘钥,对你百般算计,不会只守在洞口一处。你以为进去遇仙洞就能顺利带出儿子,恕我直言,天真了。此其三。”
沈励觑着她问道:“那你还有什么既能救人,又能留秘钥,还能安然脱身的好法子?”
陈琅思索半晌,摇了摇头。
沈励迫近她面庞来,一字一句说道:“不是我天真,是我已被逼上了一条绝路。”
“阿励…….”陈琅抬手欲摸他脸颊。
沈励骤又移回身躯,语带嘲讽:“落仙门主自负文武全才,远胜七绝高手,往来神仙顶一趟,想必不在话下。”
…….
“今复临都下,山园访旧交。荒台绿枝谢,野径烟尘缈。花开有风折,叶落无人扫。繁华一时尽,相知四海漂。”
孙兰仕临风念罢,仰头四顾,只觉眼前景况确如诗中,令人不胜怅惋:“这是谁写给睿亲王的?”
周围几个亲卫都在摇头。
孙兰仕欷歔良久,暗摘词句,正欲唱和一番,忽有心腹黑袍管事持信报来。
“主子,那边的消息……”
孙兰仕把黄旧诗稿揣入袖中,拆开密信细瞧:“她们准备好了,催我动手。”
黑袍管事觉她语气不善,暗和侍立在另一侧的白袍管事交换了个眼色。
孙兰仕手掌一翻,密信已成碎屑,扑啦啦飘散在了冷风之中。
“京里有什么动静?”
“没有。”
“合江大营呢?”
“之前据说一切都如恭王所料。”
“之前是多久之前了?据说又是怎么个据说?”孙兰仕一眼瞥来,唇勾冷笑:“猎物还没进圈,什么叫准备好了?”
“是!”
黑袍管事匆匆而去,白袍管事犹豫近前:“主子,万一事有不顺,她们可别怪上您…….”
孙兰仕面无异色,缓步到了一座石雕瑞兽门前,上下看看,左右摸摸,最后停在中间一个满刻纹饰的圆凹之上:“照古书的样子画的,真像。”
“此祭天之器,名盘螭宝镜……”
孙兰仕轻嗤一笑:“盘螭栩栩如生,镜边一圈古篆皇书也都写的煞有其事。睿王为造这个,可真花了不少功夫。”
白袍管事一呆:“主子,此乃神迹遗珠,并非人力可造。”
“神迹是遇仙洞,遗珠乃血祭台。”孙兰仕拍了拍门上青铜环:“这座假山玩意,不过是睿王摆出来的迷魂阵罢了。”
白袍管事眉头微皱,看孙兰仕按着那青铜环,也不知内里怎样动作,石门忽就打开了个缝隙,透出一道阴森森的暗影。
“啊?”
“看见没有?没用血引也能开。”孙兰仕笑道:“门上有个机关而已。”
“可是…….”
“初时我也上了当,把血滴入镜中,不见石门响动,还以为是血引方子造假。”孙兰仕言道:“后来找到了那座血祭台,再试一次,就听得异响如闷雷一般,可等回来,派去探遇仙洞的人还楞呵呵杵在这里。门也没开。”
“这跟记载不同。”
“是不同,所以有诈。”孙兰仕抱臂而笑:“我猜当年那场盛宴是这样的:睿王领着诸多宾客,进入别苑后园,到她新修的一座假山门前,抚今追昔,仰圣慕古,滴血入盘螭宝镜,暗动机关,打开了石门,踏入暗道,令人以为这就是遇仙洞口。在她们全部进入之后,石门重新闭阖,留在外面的心腹估算时辰,于血祭台上再次奉天。”
“您的意思是说,第二次滴血奉天才打开了真正的洞门?”白袍管事目瞪口呆。
“不错。”孙兰仕微微点头:“真正的洞门就在密道尽头。”
白袍管事瞅瞅盘螭洞开之后密道内透出的缕缕阴气,脊背一阵阵发凉,说话也哆嗦起来:“您,您,去探过了?”
孙兰仕却无复刚才胸有成竹的模样,眉头深锁,眸光沉凝,似乎遇到极大的困惑:“探过,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