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陈琅看指尖上添了一排细碎牙印,眉头大皱。
凌讶冷哼一声,瞪起双眼:“阁下既然认识家母家父,就请自重一些。”
陈琅窒了一窒,撑身起来,点了伤肩穴道,又拂去衣上血渍:“凌碧科一个花架子、虚把式,也配作七绝高手的传人么!”
听她嘲讽母亲,凌讶心下恼怒,正要反驳,不想刚才扭痛的脚踝仍吃不得力,在石上一滑,险些跌落下水。
陈琅一把将他扶住,忍不住又发牢骚:“也不说教你些有用的本领,指着说大话、摆身份就来行走江湖,真真是……”一扣凌讶腕脉,真气似有若无,更是生了气恼:“没打牢根基,练几下花拳绣腿,若在外遇着图谋不轨的女子,光靠张嘴咬人么?”一时又想起冯晚,多聪明的孩子,竟连字也写不来几个,生生被耽误了去,便又不停追问:“你不会也什么都没学过吧?”
这人怎么这样讨厌啊!凌讶甩了几下没甩开她,气得发笑:“阁下如此好为人师,是想教凌某几手么?等你能赢凌藏谷几个老家伙再说吧。他们争相收我为徒,十多年还没如愿呢。”
“是用不着跟那几个虚有其表的老家伙学。”陈琅认真点了点头,心下有了一丝满意:这孩子长得不像红红,傲气很像。长得像我,骨气也像,不错!
凌讶哪里知道她心中所想,只觉她看不起自己母父,看不起自家师尊,是可忍孰不可忍,但对面吵架又无意思,想了想,把嘴角一撇:“我还是同紫云瞳学吧,她是真会归元大法。”
陈琅一怔,忽然想起刚才听见那个疑似大祭司的人对沈励说什么我俩都来认爹的话,忙就问道:“你也嫁给紫云瞳了?”
我嫁给谁关你何事?凌讶一僵,背过身了去。
陈琅只道他已默认,心中一紧,顿显苦笑:“这,一个两个的……她可有什么好?”
凌讶自不会答她,眼望四周,心中迷茫,喃喃言道:“紫卿,你往哪里去了?我在这里呢。”
癞鲞蜂重又聚到了他头顶,“嗡嗡嗡”得吵个不停。
陈琅挥手欲赶,忽见凌讶合掌一笑:“哈,我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找你去。”
功夫不济,内息不蓄,一只脚肿着走不得路,落在险地,四面是水,还要找人,你可怎么找去?陈琅抱臂站在凌讶身后,冷眼旁观。
果然,凌讶张望了一阵,收回想试探着淌水的脚尖,回身朝陈琅一笑:“阁下,帮个忙可以吗?送我到那边去。”
“那边?”陈琅随着他手指一望,正是云最稠,天最黑之处:“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个忙?万一再陪上自己……”
“做个交易好了。”凌讶眉峰微耸,打断她的话:“你送我到那边去,我请紫云瞳饶你一次命。”
我要她饶命?还只饶一次。陈琅哑然而笑:小伢郎打的好算盘。
凌讶见她不理,周围水势却涨了起来,只怕过不多久就会淹没这块孤零零的大石,遂暗自盘算:师傅说人不能吃眼前亏,我既不想死在这里,求她一求又有何妨?便清清嗓子又道:“那就再加一件好了。”
陈琅刚要开口,却见他指来自己腰间。
“你送我过去,我便替你保守震魂鞭的秘密。”
陈琅没想到他还有如此见识,下意识把银鞭捎往腰里掖了一掖。
凌讶笑道:“凌藏谷的老怪物们若知这件宝贝在你手上,只怕……”
陈琅看他一眼,幽幽答道:“紫云瞳摘得射日弓不是一日两日了吧?如今又拿着寒水剑和破天匕,怎不见老怪物们找她去。找她去可是能一举三得。”
“奇兵护英雌,便如名花赠倾国,两相得宜。”凌讶哼了一声:“至于阁下么,凌某深为之忧。”
陈琅禁不住又勾起了唇角,却仍是巍然不动。
癞鲞蜂“嗡嗡”得更凶,水也涨得更快了一些。凌讶皱眉不耐,只得再次让步:“阁下以为自己天下无敌吗?”
陈琅摸摸下巴:“算不上,只是能带小郎离开一座孤石而已。”
哼,滚刀肉!凌讶暗骂一声,复又正色言道:“你练了个假的归元大法,把真气都练岔了道,每月都有那么几个时辰疼得满地打滚儿吧?你送我到那边去,我就帮你纠回这个岔子,如何?”
这一回,陈琅愣住了神:他是怎么知道我这缺憾的?
“不想以后走火入魔,就赶紧点个头。”凌讶催促道:“过了这村,可就没了这店,你要想好。”
“你替我纠……”陈琅往前探了探身,意颇不信。
“药圣谭老爷子说我乃不世出的人才,比落医仙收的那些笨蛋徒弟强多了。”凌讶挺挺胸膛,揉揉腕子:“治你这点子小毛病,手到擒来。”
陈琅眸中闪过一丝笑意:“请教尊号。”
“天仙美人神医是也!”凌讶习惯性想往怀里掏镜子照自己,忽觉此地不宜,又忙把手放下去了。
陈琅想了一想,往石上一坐,褪去袍袖,露出了肩上皮肉:“请神医替在下先包扎一下伤口。”
占三个便宜还不够,又多加一个。凌讶愤愤不平:我肿起来的脚踝还没来得及处理呢,管你!
“神医莫不是在说大话?”水涨浪涌,陈琅却没有一点着急的意思。
算了,算了,好男子能屈能伸。凌讶靠近过来,往她肩上一看,暗里先赞了一声:紫卿好功夫!寒水好宝贝!以后一定替我再给她一下子!
陈琅正盯着他那恶狠狠的神情觉得有趣,不妨脸上一空,蒙巾竟被凌讶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