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色已然至午后,日光洒了进来恰巧落在他身上衬得一片柔软,江景蓝顺着窗户的位置看了看已是起身往外走去,宋瑶便一路跟着他看着他辗转小心地来到了客栈的后院,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客栈的后院无非停着钟情的那辆马车以及停放着她的棺椁,板车上的棺材停放在马棚下,江景蓝摇晃着身子过去,宋瑶见他立在棺椁前,一只手轻轻滑过棺木,眼底有些说不清的情绪。
他就这样站在那里良久,即便是午后天气还是不算暖和的,宋瑶已是换了好几个姿势,站在他身侧,躺在棺材盖上拖着下巴看他,索性盘坐在上面有些不悦了,这人是忘记了他还怀着身子吗?还到处走?若是她在他身侧,她肯定会拦他回去的。
不,不会的,她生前理都不理他,怎么可能还会顾忌他的感受,宋瑶唉声叹了口气,对于眼前的男人有些不知道怎么对待。江景蓝的声音缓缓响起,宋瑶侧目凝视着那张在日光下白皙如玉的脸,听他道,“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事?什么事?”
宋瑶想得便是江景蓝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亏心事非得她死后才告诉她,可继而她又沉默了下来,心绪望见他安静下来的时候变得平静,江景蓝低眉浅浅地一笑,一只手抚上了腹部继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接纳下江景蓝这么一个人,成亲前一直见到你的机会很少,本想与你好生商量,一年后便离府的,从此不再有牵扯,可是啊……”
他缓缓叹道,“若非有了孩子,我不会占着这当家主夫的位置不放,你定然想,什么都留给钟情,可我没有想到还会怀有这个孩子……这个孩子得有个名分……”
江景蓝低下头温柔地抚摸着腹部,“宋瑶,他还有一个月便要出生了,我想了两个名字,若是女孩便叫宋采薇,若是男孩便叫宋子衿……你觉得可好?”
“你定是仔细想过了,这两个名字都好。”宋瑶慢慢回应,哪怕江景蓝听不到,至少此刻她已经有些理解他了。
江景蓝抚了抚棺椁,回应他的只有风吹落院里梧桐叶的声响,他淡淡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便当你答应了。”
宋瑶点点头,“答应啊,毕竟我也觉得这两个名字不错。”
通往后院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用猜也能知道是江言回来了。江景蓝不曾在房间里便来了此处,江言似乎是料定了他来这里般望见他的身影方是松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地拉住江景蓝的手臂不放。
“主子怎么这般不注意,若是出来撞了,摔了怎么办?可得小心点!”江言生怕他有一丝一毫地不妥一口气连着说道,“可有哪儿里不舒服?”
“你放心,我没事。”他淡淡笑着对着江言落在他手臂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似是安抚,听到答案的江言才松了手脸上还有些紧张未褪,一想到被自己晾在一旁的林仵作更是急着退了一步介绍道,“你看我这记性,主子,若是阿言没找错,这便是县衙里的林仵作。”
宋瑶的眸光与江景蓝一起望向这华发盘起的女子,女子隐约有五六十岁的模样,一身墨绿的棉质衣衫身形有些臃肿匆匆赶来,此刻站在一旁气喘吁吁,江景蓝之所以停留在此处,也是因为来人是个极有信度的仵作,再者,一旦宋瑶的尸首运回宋家,他再想查什么便不会有机会了。
“公子让小仆找在下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来人有些缓了口气看到身后的棺木也就猜了个大概,只是逢着礼节还是礼貌性地询问了一下。江景蓝看了看天色,想到身后的棺椁躬身行礼道,“请林师傅给妻主看一看,是否真得是被乱石落下砸伤而故……”
林芹一听便明白了过来,当下点了点头。她本来是县衙的仵作,年纪大了便退了下来回了这不归山的洛水镇,尸检之事于她而言再熟悉不过。
“阿言,你去打点打点,这时候别让人来此处。”江景蓝吩咐下去,这才接过江言手里的木箱子递给林芹。
“公子可要回避?”江景蓝坚定地摇头,“林师傅不必顾忌我,这是我的妻主。”
他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加重了音,林芹见他怀着身子不肯离去,四下又无人便推开棺盖露出宋瑶那张灰白已经腐败的脸。
宋瑶有些埋怨江景蓝的这个举动,这时候死了还得被一个女仵作摸来摸去,着实有些不高兴。
江景蓝定然不知道,宋瑶此刻躲得他远远的,连自己的尸首都嫌弃的魂魄还是第一次见到。
“小姐的尸身上头骨破损失血过多是致命要害,身体关节均有遭受不同程度外力而断裂,只是……”
林芹此刻看着宋瑶被解开衣物露出的手臂以及腿骨不同地方的伤痕有些犹豫,江景蓝也感觉到了他的迟疑,追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有些地方有点奇怪。”林芹直言道。
江景蓝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心脏似是缩了一下,他的目光凝聚已是察觉到什么不同之处。
“小姐的尸首外衫上有各处血迹,若是因为山崩砸伤的流血断骨无可厚非,可是,若是山崩砸伤,在小姐有意识的情况下,她发现山崩定然第一个念头就是逃离到安全的地方,因此受伤的位置不会是在一个平面内,所以……”
“所以她极有可能是处在动弹不得的情况下遭受了这些外来的冲击。”
江景蓝目光里有些氤氲接下了林芹要说得话,死者为大,宋瑶的死,于江景蓝而言多少都是伤害,可偏生此刻,又怕真的如他猜想的这般事实。
林芹微微点了点头,在宋瑶的尸身上细细查看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