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川垂头瞧向周云山,这是他看着长大的小子,如今也英姿勃勃、顶天立地了,他沉声问:“什么时候成亲啊?”
外头起了风,打得没关严实的门“啪啪”作响。
周云山道:“年后吧。”
“不是说也带了夫郎上镇子么,怎么不见他人?”
这一句“夫郎”听的周云山心里一咯噔,脸色刷的涨了个满红,他不敢看林大川的眼睛,道:“他不大舒服,在医馆歇着。”
“你是人家相公,得陪着。”林大川算算时辰,估摸着梧哥儿该回来了,“我这儿地方实在小,没办法招待你,等回去了,再带上你梧弟上门答谢。”
已经是“梧弟”,再不是“梧哥儿”了。
林大川的话平平和和的,可每一句都和针扎似的往周云山心窝子里去。他缓缓抬起头,正对上林大川沧桑的眼,心口不觉一凛,这双平静却深邃的眼,仿佛能一下看进他心里,看穿他所有的想法,让他无地自容。
周云山仓皇的点头:“那便不多打扰您了。”
林大川道:“我这腿脚实在不方便,就不送了。”
“不用不用。”周云山伸出两手,生怕他起来,忙打开门出去了。
他缓缓走进巷子里,心里堵的难受。
这一趟没见着林白梧,周云山不知道是他故意躲着自己,还是他真的不在。
夜幕低垂,月光冷冷寂寂,北风卷地。
忽的,一道声音顺着墙根传了过来——“猫儿,你冷不冷呀?”
周云山一下顿住了足,就见漆黑巷子的尽头,跑进来个影子。温凉的月光里,林白梧手里端着两只大海碗,脚边跟着通体雪白的小老虎,这小老虎跑得快,便一步三回头的等他。
天太黑,周云山没有出声,林白梧也就没有察觉他在,只自顾自的追老虎,他那步子又小又碎,一摇一摆的像是家养的大笨鹅。
光影交错,与林白梧小时候追在他身后跑的影子渐渐重叠。一阵冷风吹过,周云山忽觉鼻子一酸,眼泪顺着脸颊滚了下来。
他抬手擦了把脸,再抬眼看去,林白梧已经进了木匠铺子,他正要走,却见铺子的大门口,那只银纹白虎驻足未动,正吊着双黄金瞳,一瞬不瞬、幽幽的看他。
周云山莫名觉得背脊一凉,浑身发寒,这小兽看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仇敌,冰冷的吓人。
周云山僵住,久久未动,忽然听见隔着道墙,林白梧软软糯糯的声音顺着风传来:“猫儿回来了!外头冷呢!”
门口的小虎听见唤,毛耳朵一动,仰头“嗷呜!”一嗓子,急箭般蹿进了门里。
夜里风起,掺杂着冬冷的寒,周云山垂头沉默了不知道多久,才缓缓拾起步子,往巷子更深处走去。
炕上的小木桌已经架好了,林白梧将碗放到了桌面,天太冷,冻的他小脸红扑扑的,他伸手揉了揉:“阿爹,我和卖面的伙计说好了,明个儿再去还碗。”
林白梧将筷子递过去:“阿爹快来尝尝,我闻着喷香,早都饿了。”
林大川瞧他小蜂似的忙忙碌碌,直觉得心里头暖和。他接过筷子,夹了条面:“嗯,梧哥儿买的就是好吃。”
林白梧“嘿嘿”的笑,露出两排白净牙齿。
他见大猫儿还没回,起身又喊了一遍,话音刚落,那白毛小兽便蹿进了屋子。
林白梧将门关关严,一眼瞧见落在地面的布兜子:“阿爹,谁来过了呀?”
林大川嚼着面,头都没抬:“隔壁铺的伙计,送了些吃食。”
林白梧将布兜子打开,里头装了些跌打损伤的药、时令的柿子橘子和一纸包街边卖的漂亮糕点,他想买没买成的那个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