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榕穿了套新衣裳,虽是粗布的,却在衣面绣了一对儿小燕,针脚有些粗,但顶喜庆。
“新衣裳啊,可漂亮呢。”林白梧笑着看他。
刘榕也笑起来:“婶子给缝的,小燕也是她绣的,好看不?”
“好看好看,天仙似的。”
刘榕看他还是原来那件棉袍,胸前一条长口子:“咋没做件新衣裳呢?”
“阿爹腿伤了,钱得省着花。”林白梧并不羞于谈论自家的窘境,穷便穷着,不偷不抢,也不多丢人。
显然刘榕也不在意,他熟稔的挽住林白梧的手臂,带他往镇中心去。
上河镇虽是个城镇,但因为距离山村不远,还保留着山镇的淳朴气息。
年节这一天,留在镇子上过年的人们几乎都出门了,穿着平日里难得穿的新衣裳,满脸的喜气洋洋。
林白梧穿行其中,哪哪都觉得新奇,简直目不暇接。
忽然,一道清脆唢呐声响起,他点足而望,就见打着腰鼓、铴锣、小叉的数十人中间,又来了一队人马——
穿着大红、大黄、大绿的戏袍,扮作神鬼,踩着高跷、甩着长袖,随着乐声载歌载舞。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技人们表演的更卖力,花膀子、小旋风、鹞子翻身、劈大叉,惹得叫好声此起彼伏。
林白梧看得地儿都不挪一下,刘榕笑着拉他:“往前头走,还有跳大火圈的呢!”
林白梧应下,正瞧见路边有小贩在卖糖葫芦串,他反拉过刘榕:“我想吃糖葫芦了。”
山楂红果穿成的串,裹一层剔透的糖稀,咬嘴里又酸又甜。林白梧买了两串,递给刘榕一串。
刘榕笑着接过,眯着眼睛咬一口,麦芽糖的甜顺着齿缝甜进心里:“好甜呢。”
林白梧咬下一颗却没吃,落在手心,蹲下/身看着猫儿:“吃不?”
大猫儿“唔”一声,甩了甩粗壮毛尾巴凑过来。
林白梧将手伸过去,猫儿埋头一卷舌,将大红果吃进了嘴里。
这圆咕隆咚的红果子酸牙,一点不好吃。渊啸皱了皱脸,想吐,可看着小雌亮晶晶的眼,为难的仰起头嗷呜一声吞了下去。
林白梧掏出小帕擦了擦手,刘榕紧着凑来瞧:“这是你绣的吗?好漂亮呢!”
林白梧有些不好意思:“我绣工不好。”
“这还不好呀,比我婶子绣的小燕儿都好看。”
林白梧被夸的羞红脸:“你若不嫌弃,我家还有些,挑了好的送你。”
“真的呀?那敢情好!”
踩高跷的队伍越来越远,唢呐声却又响了起来。
刘榕抻着颈子来瞧,林白梧也跟着站了起来,竟是迎亲的队伍排了一道长龙。
“咋会除夕成亲啊?”
民间成亲规矩多,要看黄历择吉日。正月前后成亲压太岁、触楣头,不吉利的,没谁家会在这天成亲。
刘榕看了良久,皱住眉:“该是吴家纳四房冲喜的吧……”
“吴家?”
“就是西街玉器行当的那个吴家。”他看向林白梧,“吴家掌权的本来是大爷,三年前他乘的那货船翻了,砸了脊梁骨,再没起来。吴老夫人三天两头的给他纳小冲喜。”
“冲喜为啥娶这多啊?”
“说是前几个都跑了,就连正房都哭着闹着和离了。说到底吴家大爷也才三十出头,大好的年纪,可惜了的。”
林白梧皱紧眉,久久没有说话。
大红花轿水面浮萍似的晃晃悠悠,里面坐着的该是王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