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家的早饭都已经是神仙下凡才能吃得到的美味了,更别提午饭了。
刘副将一想口水都要流出来,“我……那我去……把行李拿来。”
他从车上跳下去,指了指来路,“都拿过来吗?”
“……还想拿一半留一半吗?”韩将宗作势要呼他,“住客栈不要钱吗?”
刘副将点头,一连串的说:“对对对对,是这么回事是这么回事。”
韩将宗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刘副将赶紧跑去了。
骆家地处庆城中心地带。
前后两条商业街,布匹、客栈、钱庄等,繁复铺列在其中。旁边都是高门大户,比衬之下骆家门院仍旧显得气派非常。
光十六尺长的额匾就属罕见,暗金色‘紫气东来’四字更是恢弘气派。
立在两边的门铛高及大腿,门槛足足有成年男子膝盖高。
宽厚的大门敞开着,露出院中一落藤条花架,还有两旁高低架上的各式牡丹,此时刚过金秋,正是盛开时节。
秋日百花渐凋零,唯有牡丹,雍容华贵不显萧瑟。
倒显得前庭处更加盎然了。
往里走,墙边摆着一副带着靠背的秋千,吊在树干足有一抱粗的合欢树下。
上头铺着厚实的白色棉垫,细绒软毛迎着风微微动,几簇合欢掉在上头,别有一番意境。
可见这主人并不是一味追求奢靡,也算是个既有雅致又有雅兴的人。
视线再远,被一面宽大屏风石碑挡住。
石碑不同于庆城本地多用的风景花鸟图画,而是一副书法图,上头浮雕刻画墨染着几句诗:
雨横风狂三月暮,门掩黄昏,无计留春住。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
韩将宗站在门外望了一会儿,心中升起一点春光将逝年华如水的惆怅感觉。
骆家的仆从站在一旁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先是觉得他眼熟,随后才想起来是昨夜来过的人。
这家仆正是早晨送银子的那个,本来属伶俐的。这会儿骤然打个照面,似乎是想不到还能再见到他,竟然一时短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您……”
听到人声,韩将宗这才看到藤花架子下头站着个人,提着花洒站在大树后头,正抻着脖子看他。
“你悄悄藏在树后头做什么?”韩将宗皱了皱眉。
他在军中待的久了,操练士兵无数,一开口就像在训人。
家仆愣住了,下意识的将手里的花洒提高了些,示意自己正在浇花:“……”
韩将宗一偏头,看到了树后头挡住的四五株牡丹。
可能是刚刚在浇大树后头的花,一时挡住了,给忽略了过去。
韩将宗面色如常,镇定的问:“骆深在家吗?”
家仆吞了口唾液,湿润了一下干燥的嗓子,“在、在。”
韩将宗不请自进,跨过微微向内倾斜着的门槛,这才看到地上铺着一排枚铜钱。
这在北方也比较常见,进门一脚踩到铜钱上,是取步步高升之意。
但是一般铺个八枚就到头儿了,少见铺这么多的。
这骆家真是浑身上下透着宝,一时觉得雅致,一时又有点暴发户的气息,两厢纠缠,韩将宗觉得这主人可能有点精神分裂。
“可有请帖或者提前约过时间吗?”仆从怯懦的问。
韩将宗脚下一顿,没应声。
他不言不语的时候侧脸冷硬,浑身的线条都显得坚硬如铁,整个人散发出循势而冲、顺利无阻的破竹气势。
“没有。”他说。
仆从不禁一停,被他过分沉稳质重的气势吓的闭上了嘴。
韩将宗自信而不容拒绝地走了进去。
进了内院更加宽敞开阔,像走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花园。
树、草、花无一不各司其事,错落待在自己的地盘上,盘桓在上的是微微拱起的青石小桥,长而曲折的回廊,深沉哑红的美人靠。
还有平齐而起的整体大气装修精致的三层吊脚楼。
韩将宗看了一眼吊脚楼上的额匾:茶楼。
再看楼中摆列却被纱帐阻挡了视线。
那纱帐随着风轻盈摆动,里头朦朦胧胧似乎是有个身影。
他正打量着,纱帐两片交接处伸出来一只手,纤长、白皙,半截手腕骨肉均亭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紧接着,纱帐被撩开一条缝隙,露出来精雕细琢的半张脸。
“……韩将军?”骆深将轻纱扯到身后,趴在横栏上对他招了招手。
韩将宗找到那茶楼入口拾级而上,尽头处碰见了要往下走的骆深。
骆深:“将军怎么来了?”
远处桌上摆着几个敞肚紧口白玉瓶,边上搁着俩小茶杯。
韩将宗鼻尖一动,闻到了一丝酒气,发现他不是在喝茶,而是在喝酒。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他自顾前进一步,低声问。
他因常年舞枪提剑而锻炼出来的精悍肌肉在衣裳底下撑起饱含力量的起伏,眼神顶住一样东西的时候锐利而深沉。
骆深半步未退,收回了要下楼的脚。
二人站的很近,眼中所藏情绪一览无余。
骆深看了一眼他眼底暗浓深渊,桃花眼略微一弯,半笑着说:“将军可真是好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