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戎面容登时阴沉,一言不发,起身往外走去。
唬得冯公公急忙跟上,卫国公正战战兢兢等在门口,望到陛下出来,立刻赔笑凑上前:“陛下,西苑的温泉已备好,您此刻起驾还是?”
霍戎看他的眼神仿佛一夜之间结了冰:“卫国公,听说府里今日设宴?”
卫国公一怔:“是……”
霍戎声调比雪山之巅的寒风还冷:“哦?朕住在贵府,竟也没人通传?”
“这是给犬子备下的说亲宴……”卫国公硬着头皮道:“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敢惊扰……”
霍戎脚步丝毫未停,直接坐上了车驾:“卫国公大公子的说亲宴……那朕倒是更要去看看了,毕竟是昔日同窗,若是他喜结良缘,朕还少不得送份贺礼过去呢。”
话说得没毛病,眼眸却阴鸷冷戾,让人看得心头发颤。
“还有,卫国公,你们的脑袋就是用来猜朕心思的。”霍戎一身玄衣端坐其上,语气满是压迫:“若是总猜不出,脑袋也就没必要留着了——你说对吗?”
卫国公冷汗涔涔,连声道是,忙伺候着摆驾花园。
商沅的说亲宴安置在了前院的花园中,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花园里摆了设宴的桌子,正是热闹的时候。
商沅既然想寻桩婚事,也着重打扮了自己,他肤色细白,双眸如林间小鹿般灵动清澈,象牙白的发簪挽起乌发,几缕碎发洒在裹着狐裘的肩头,如画中的清冷贵公子。
有这样的容貌,即使刚和太子退了婚,也还是引得不少人趋之若鹜。
“不愧是国公府家的公子,一看就是光风霁月,可曾读了什么书?可会骑射?”
“这就是你没见识了,难道你没听说卫国公家的大公子是和当今陛下一起念过书的人吗?身在太学,那自然从小饱读诗书……”
商阙也坐在席中,望着如猎物般被打量的商沅,唇角勾起嘲讽的笑。
他的哥哥,因为是嫡长子,那么容易就坐上了太子妃之位,他用尽全力,才攀上了太子。
结果太子还未登基,霍戎已夺了天下。
本以为霍戎继位算旧账,商沅定然是个凄惨无比的下场,结果霍戎来府之后,倒隐隐帮商沅出了头,铺子产业,也被那兄妹两个夺了去。
他和母亲本想给商沅指一门糟心亲事,可那次嫁妆事件后,碍于陛下在,这次找的都是看似有头有脸,内里不堪之人……
商阙好整以暇的托着下巴,准备看自己的好哥哥如何应对。
那些京城的权贵公子向来好色,看着商沅的面庞,一个个眼睛直发亮。
“商公子,最近在读什么书啊?来,边喝酒边说嘛……”
“商公子,我这杯酒也要喝啊……”
“平日里喝花酒么?你毕竟是男子,若是进门了,不会像姑娘那样管着夫君吧?”这武世子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子,说着还想伸手去摸商沅肩上的狐裘。
男男虽也可结亲,但不比男女始终有大防,这些人喝了几杯,逐渐放浪形骸,看着商沅迷人的脸蛋忍不住的想要挑逗。
商沅之前还勉强喝了两杯应付,看他们谈话愈发恶臭,正准备出言反击,眼前却出现了双骨节分明的手,替他尽数挡了这些酒。
耳边响起一道沉静温朗的声线:“陛下素来喜静,如今就在后院,若是冲撞了大家都讨不好好,何况酒多伤身,还是少喝些吧。”
鼻尖萦绕淡淡的草药味,让人安心舒缓。
商沅闻声望过去,看到一张温暖又不失英气的脸,双眸清浅,望着人时却总是带着妥帖的笑意。
和暴君气质凛冽阴鸷的气质截然相反。
那人看到商沅看他,笑道:“在下名叫简清,还不知商公子姓名?”
商沅报了名字,和这简公子聊了几句。
原来此人是太医世家,从小在京城长大,他虽入选了太医署,却不愿受人驱使,如今正准备去南京开医馆,想寻个夫夫和他一起打理。
商沅心下一动,开医馆定然需要资金,这简公子看起来也不是富贵模样,若是自己出钱让他配合……想必也不会被拒……
况且此人如春风拂面,相处起来定然舒服,商沅精神一振,正准备多说几句,忽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十几个身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带着刀闯进来,满脸的凶煞之气,洋溢着喜气的宴会登时寂静。
霍戎冷冷走进来,一眼便看到日头下的商沅。
想是为了好婚事,少年今日格外乖巧,象牙白的玉簪搭着软狐裘,脸上的笑意如春日雨雾,朦胧又温柔。
霍戎冷冷勾起唇角。
他进来时看得分明,商沅分明是对着身畔那人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