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皱纹,硕大的眼球在层叠的皱纹中诡异地向外凸,一层白白的薄翳覆盖在眼珠之上,快速地上下翻动着。和之前的大眼僵尸极其类似。
从游往后退了一步。
林楚正对着黑风衣,自然看不见对方的“后脑勺”,一时没能寻摸出这句话的意思:“喜、喜欢我?”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羞怯起来:“在这种地方?不然......到我家去?”
“不用了。”这次张口的是后脑勺上的脸,近乎萎缩的嘴唇空洞地张开,露出浸满血渍的牙齿,“就现在吧!”
最后一个音节出口,这张脸突然从黑风衣的头颅上自行剥落!
从游扶着墙,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张面皮凌空飞过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他连林楚的呼救声都没听到。
在被墙壁阻碍的那头,传来的只有隐隐的水渍声和类似于咀嚼的响动。黏糊糊的,又湿又滑。
从游的背被冷汗浸湿了。
片刻之后,他的视线里又出现一张脸皮。
和方才苍老衰颓毫无生气的脸完全不同,这张脸白皙莹润,吹弹可破。即使在朦胧的月色下,也能看出对方柔媚精致的五官,眼波流转之间透着一种天生自然的风情。尽管并非女子的容颜,依旧让人心动。
这是林楚的脸。
“你一直在这儿?”
在“林楚”跳回头颅后方的同时,它终于注意到了在小巷中僵成雕塑的从游。
“你也很好看呐......”嘴角还沾着温热的鲜血,双唇开阖间血浆直往外冒,它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从游,“你有什么想杀掉或折磨的人吗?告诉我,我可以帮你摆脱他!”
“我人缘挺好的!”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买卖谁做谁傻/逼!从游呵呵两声,“不麻烦您费心!”
“林楚”显然不太满意这种装傻充愣的回答,它的手臂强行从胸前绕到背后,给自己擦了擦脸:“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不能拿走你的脸......”
它的声音瞬间高亢:“那你也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那双已经被扭了一百八十度的手臂一抬,黑洞洞的袖口里,没有一丝血肉的利爪凌空飞出!
“关部长救命!”在“林楚”擦脸的时候,从游已经朝后奔去,“林楚都死了!你还不出来吗!”
“我在想你能坚持多久。”男人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响起,“不错,居然看完了全程。”
“您可以等会儿再夸我!”从游脚步没停,耳后几寸处依然有飒飒的风声,“今天我可是把命豁出去陪您演戏啊!”
关山河笑了。
“你说的对。”他从屋顶上一跃而下,一把将从游扯到身后,“那就等会再说。”
他的手微微一抬,方才用来追踪林楚的踪丝分成数股,直直朝飞来的利爪缠去。
踪丝本来极柔软,此刻却同淬了毒的匕首般锋利,一下就斩断了那双只剩骨头的手!
“是你!”
“林楚”惨叫一声跪在地上,失去了双手的身体因疼痛而疯狂颤抖着。利爪被斩断的瞬间,它认出了这个男人:“是你解了我的符咒!”
“你还知道。”关山河并没走上前去,只站在原地打量着不停抽搐的“林楚”,“符咒明明已经失效,你也好意思跟他说交易已经完成了?”
“有什么不同!”疼痛太剧烈,“林楚”绷紧牙关,牙齿咯咯作响,“反正都是死,他一个普通人懂什么魂飞魄散和往生的区别!”
“这世道变得可真快。”关山河一哂,“连几千年的传统都能变,再过些时日,你们干脆直接去抢别人的脸不是更方便?”
“林楚”不敢应这句话,它断断续续地喘息道:“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如果不是他自己有欲望,怎么也轮不到我用他的脸!”
关山河扬扬眉:“这倒是没错。”
“可惜现在不是几千年前你们随便横行的时候了。”下一句,他话锋一转,淡淡道,“你下辈子注意点儿吧。”
“林楚”一震,顾不得再在地下打滚,下意识撑起身想逃。
勉强支起身子的瞬间,它感觉这张新换上的脸似乎有些不对。
有某种细而锐利的小物什从脸皮里钻出来,接着狠狠往它头颅中央一戳!
“咯......”成股的鲜血一口一口地从前后两张脸冒出,没几秒。“林楚”砰地砸在地上。
“一年一根的子丝......可惜。”关山河扫了一眼“林楚”沾满鲜血的头颅。
可惜啊!从游在心里同时说,败家子儿浪费起东西来可真是一点都不心疼!
“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观察了几分钟,见瘫在地下的“林楚”没有动静,从游才敢凑上前去。
如他所想,对方正面的脸也分外清俊,看上去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
“姣面,妖物。”关山河言简意赅,“有两张面孔,天生喜欢姿容艳丽的面皮,靠不断更换新鲜的脸维持生命。碰到自己想要的脸,会想尽一切办法同对方‘等价交换’。”
“挺有职业道德......”一抬眼,从游看见远处林楚血肉模糊的尸体,一个哆嗦,“没想到你们平时打交道的还有这种东西......”
“对比一下,是不是想念你们馆里的尸体了?”关山河微微一笑。
“对!特别想!”从游顺杆往上爬,面色诚恳,“我还得回去给芦苇杆做晚饭,那孩子笨手笨脚的,万一烧纸钱的时候把房子点了,我一时半会儿就还不上您的罚款了!”
关山河扫了他一眼:“这次的罚款就先免了吧。”
被凭空掉下来的馅饼砸了个半死,从游晕晕乎乎的:“您说什么?”
“看在你帮忙掩护我的份上,功过相抵。”关山河不再看他,掏出手机给部里的人打电话,“要是从馆长觉得受之有愧,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