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霖啸打出去的电话有了回音,但是口径出奇的一致。
“查不出来啊,霖哥,这件事捂得太紧了。”电话那边抱歉而为难地说,“路家确实出过车祸,路评章的父母当场去世,弟弟路柏杨住了三个月监护室也没了。”
“住三个月还能没了,是放弃了吗?”付霖啸问。
“应该是。”那边又说,“不确定。涉及到的人嘴都很严,根本不会给确切答复。”
“好,我知道了。”付霖啸爽朗道,“谢了,明晚有空吗?盛唐斋聚聚。”
“您太客气,我这事都没办好……”那边客套了两句,干脆应了,“那成,我再给咱们继续打听打听。”
付霖啸挂掉电话,朝乔谨扬了扬眉:“已经在监护室住了两个月才没的。你知道的,他们这种人,即便家属脑死亡,也会用呼吸机维持生命,一天不放弃,就不可能突然去世。”
乔谨靠在椅子上,白皙干净的脚被软凳架起,落在技工灵活的手指下。
付霖啸躺在他旁边的位置上,被按得接连皱眉:“在父母已经骤然去世的情况下,他为什么会放弃唯一的弟弟……帅哥,不行,轻点。”
技师说了句不好意思,放轻了动作:“这样可以吗?”
“可以。”付霖啸问乔谨,“还要继续查吗,可能会被路总察觉到。”
乔谨心里有点闷,问题一旦出现在路评章身上,他的直觉总是很准。
“肯定还发生了其他的事。”他闭上眼,努力的回想那个冬天,“他不想让我知道的事。”
晚十点钟,路评章打来电话,乔谨接通了。
“一个小时,还没到家?”路评章声音压得很低。
乔谨晚回家的时候极其少,他摸准路评章的作息时间,在晚上九点到第二天凌晨五点之前,精准覆盖,准时出现在家中。
有个别几次情况,也都会和路评章报备。
今天这种行为可以说是胆大妄为。
乔谨意识到了,仍用一如既往地语气说:“在按脚,完事回。”
按摩店里的门门道道没人比路评章更清楚了。
他缓缓吸了一口气,语气饱含胁迫意味:“十分钟。十分钟后跟我开视频,如果你没在家,我就找人带你回去。”
‘带’字包涵的威胁意味手机根本无法阻挡,乔谨整个人陷入椅子宽大柔软的靠背上,他的思绪断断续续:“十分钟太短了,来不及。”
他听着手机里的呼吸声:“至少要四十分钟。”
路评章一时间没有说话。
乔谨屏住呼吸,听到那端模糊的语音播报声,紧接着被路评章刻意压制火气的声音盖了过去:“医生今天刚交代你,不许熬夜。”
“不算熬夜吧。”乔谨说,“我没有加班工作,也没玩手机。就是放松一下而已。”
路评章今晚被他频繁的顶撞,火要压不住了。
“乔谨。”他叫他的名字。
乔谨半晌没出声,许久才呼出一口气:“我不能放松吗?按脚,洗头,汗蒸,打球……各种娱乐会所,你不是经常去吗?”
路评章大概知道自己远在千里,摸不到也教训不了他,生硬地缓和了语气:“你想放松,等回去我带你去。”
乔谨不吭声。
他用沉默就能拿捏住路评章。
路评章刚发出声音,下一刻,乔谨切断了电话。
他把手机放在旁边,重新陷进躺椅中。
旁边的付霖啸撑起身,对他伸出大拇指:“厉害,佩服。”
乔谨长长叹了口气。
“想到路总这个身份地位的人,还要受感情的气。”付霖啸找了个舒适位置,踏踏实实地躺好,“我这心里,得到了一点令人唾弃的平衡。”
会所内悠扬的音乐还在继续,技师的手法经过特别交代,放得很轻缓。
乔谨看着顶上悬挂的彩缎发呆,慢吞吞地说:“我考上大学的时候,我妈还没有病得这么重,但是也没办法工作挣钱。有位企业家愿意资助我四年大学费用,我当时并不知道那就是路评章。”
他一动不动,优越而冷淡的五官在璀璨的灯光下无所遁形,像静止的雕像:“一直到我毕业那年,一直拒绝见我的资助人突然提出要见我一面,我才知道原来他叫路评章。”
付霖啸不由看向他,皱起眉。
乔谨似乎沉浸在久远的回忆里,眉心浮现的痕迹幽微而清晰。
“当时我的眼睛生了病,刚做完眼角膜移植手术。我蒙着眼,看不见他的模样,但是他给了我一个拥抱……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三年前,十一月二十二号。”
“也是那一天,路评章的弟弟去世了。”
他望向远方,用力回想初见时的情景,却因为眼睛没办法看到,而无法回忆起更多细节。
他陷入了深深地怀疑。
“这中间好像没什么联系,但是他把这件事瞒的太严实了。他从来不会这样瞒着我一件事。”
技师用眼神示意是否继续,付霖啸朝他无声地点头。
技师礼貌地垂下眼睛,继续轻柔地服务。
乔谨还在回想,但是一无所获。
“为什么时间这么巧。”
他像是在问自己,也像隔着时空在与路评章对视:“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原因,让他放弃在监护室内熬了两个月的路柏杨,又改变主意决定去见一见他的被资助人。”
乔谨这天夜里睡得格外不安。噩梦将他反复惊醒。
时间已经接近零点,他决定停止毫无益处的睡眠。
路评章当晚搭乘十点半的航班,在凌晨一点抵达亭园别墅区。
即便如此,他身上的西装依旧熨帖,看不出一丝疲倦和憔悴来。
乔谨以为是噩梦后遗症,拧着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路评章被楼下深夜的冷风吹透,站在卧室的门边散寒气。
乔谨只开着一盏小夜灯,手里拿着一本翻开的书:“……你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
他目光移到钟表上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