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自打抚养宋季秋起,由于宋季秋过于乖巧,从来没有享受过被叫家长的待遇,他为自己养崽人生的不完整而感到可惜。
当宋季秋打电话过来让他过来学校一趟时,他下意识就要提起手上的菜刀杀到学校。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仔细品味宋季秋在电话里的声音挺稳,不像是受委屈的样子,心慢慢回落到原来的位子。但手上的动作没有慢下来,换上衣柜里最贵的一套西装撑场子再让司机送他去容城一中。
打架的一帮人早被带去办公室,管家赶到的时候先在人群里搜寻到宋季秋熟悉的身影。
宋季秋站在中间,懒散掀起眼皮面对面前不停朝他卑躬屈膝的男人。
徐敬的父亲低头哈腰,满脸谦卑,西装熨帖的面料因为不停的道歉而变得皱皱巴巴:“小少爷,都是犬子不懂事,不长眼睛招惹了您,您大人有大量……”
“我可不大。”宋季秋轻笑,眉眼间几分贵气,“我小气得很。”
许嘉平眉梢抬了抬。
徐父把腰弯得更低,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徐敬。
虽说他们私底下对宋家的傲慢有意见,可宋家一根指头就能碾死他们,蠢货居然敢招惹宋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子,然后让他来擦屁.股对着一个小辈低三下四。
宋季秋哪里看不出徐父眼里的不服气:“说吧,你想怎么处理?”
徐父堆起脸上的皱纹讪笑:“我回家以后一定狠狠罚他,您看,毕竟只是同学间的玩笑,老爷子前阵还说希望犬子和您多多接触,一切都是场误会……”
连向来一根筋的元林都能听明白,徐父根本没把宋季秋放在眼里,甚至狐假虎威想用老爷子来压他。元林脾气爆,抓过桌子上的笔筒径直扔到徐敬的头上:“他算哪根葱,也配和我们一起玩?”
徐家在圈子里只是个暴发户,说得难听点,给他们提鞋都不配。
“你!”徐父心疼地抱住脑袋再次开花的徐敬,碍于元家的权势不敢声张。
“元少爷说得对,你们算哪根葱?”管家冷冷出声,站到宋季秋身边,上下打量坐在地上表演父子情深的两位。
容城上流社会阶级基本固定,尤其是头部的宋家、元家和其他几家稳坐钓鱼台,徐家不过搭上了宋家的二房,也就是宋季秋的叔婶,竟然有胆子对老爷子最属意的宋季秋不满。
等见到管家到来,徐父才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本来他打算仗着宋爷爷人不在管不到这里糊弄宋季秋一下。毕竟宋家可不止宋季秋一个孙子,今后谁能拿到继承权可说不准,他站在二房这边,得罪了大房也不怕。
可赵管家一来,他就知道宋季秋在老爷子心里有多大分量,最得意的心腹都来照顾小少爷,老爷子的心早就偏得没边了。
完了,他刚才都对宋季秋说了什么?
徐父目露凶光,突然转身恶狠狠扇徐敬一耳光:“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敢得罪小少爷,还不认错!”
“爸?”
徐敬捂住脸,茫然地尖叫,伤口崩开糊了他满脸血。
管家心硬,心里只有宋家人,没工夫欣赏父子的苦情戏,也看穿徐父想弃车保帅,舍了儿子保徐家的富贵。
他嘲讽地退开几步,免得那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脏了他的衣服:“我没记错,徐家很想要城北的那块地皮吧。徐先生,提前向您致歉了。”
徐父面如死灰。
事已至此,由校内打架发展成为豪门争斗,双方坚决要私了,其中一方还是校董会的股东,管家把教导主任拉到一边处理完残局。
宋季秋特意等到管家谈完话:“赵叔,徐家是不是有问题?得麻烦您去查查。”
上辈子宋季秋就奇怪,既然宋家倒台了,一向唯宋家马首是瞻的徐家为什么不受影响,还春风得意。自家的事情自己清楚,宋季秋接手生意以后,发现手下的漏洞和几家和宋家有生意往来的公司有关,徐家就是其中之一。
管家闻言回忆整件事,琢磨出些不对劲,点头答应。
宋季秋回头想找许嘉平,环顾一圈没有发现他的踪迹。
管家和许嘉平不见面也好,见面了怕双方会尴尬。
管家和元林寒暄几句先行离开,余光扫到拐角时,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气。
宋季秋总算在楼道里找到许嘉平:“你怎么跑到这儿了?”
许嘉平反问他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舌尖抵了下抵了抵脸颊:“你不大?”
???
宋季秋愣了一下,随后耳朵爆红。
许嘉平怎么回事?听人说话会不会抓重点了?而且还故意曲解人意思,难怪语文考得差!
他磨牙,势要把牛皮吹到天上去:“大得很。”
说完自己觉得不好意思,而且思及许嘉平对他的抗拒,他不敢多打扰,担心许嘉平误会他又没事找事:“我走啦,拜拜。”
许嘉平目送宋季秋几步跳下台阶消失的背影,本来不算差的心情,顿时不好起来。
逃那么快,在躲他吗?
周末的私人医院门口一如既往的寂静。
李医生替许嘉平包扎好伤口,叹气:“嘉平,不要仗着身体好胡乱折腾。”
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许嘉平受的伤越来越少,但学生的正业就是学习,天天打架简直本末倒置。
“谢谢你,李医生。”许嘉平难得温顺,真情实感地道谢。
李医生是宋家专门的私人医生,平时在这家私人医院坐诊。许嘉平初中起档期全满地和人打架,天天身上带伤。有次无意间被李医生捡到,李医生强制把他带到医院上药,并且定期回访。许嘉平拗不过李医生一板一眼比唐僧更唠叨的性子,偶尔疼得狠了会来医院一趟。
“没事。”李医生很和善,扶了扶眼镜,“给你开了药,一天敷两次,不要偷懒明白了吗?不然阴雨天骨头疼,老了有你受的。”
许嘉平活一天是一天,不在乎老了会怎么样,但他拒绝不了这样的善意,“嗯”了一声。
走出科室,他在走廊尽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时隔多天,宋季秋终于等来了出差回来的宋爷爷和宋父。
昨天坐上管家的车以后,回的不是他的独居处,而是老宅。
很久没有见到爷爷,宋季秋鼻子有点酸。前世爷爷去世得太过突然,睡梦中突发脑溢血死亡,根本来不及道别。
老爷子摸了摸他的头:“怎么哭鼻子了呢?”
他眨掉眼睛里的水渍,火急火燎央求着家人到医院做全套的体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