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修尼是第一个注意到苗青羽一直戴在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的人。拍摄现场结束,那块地方依然是空的。
四年来修尼看得比任何人都清楚,哪怕工作的过程休息十分钟,短暂的十分钟时间,苗青羽有个习惯,喜欢把戒指套回去。他问过苗青羽,苗青羽当时这么告诉他的,原话是戒指不戴在手上,心里就慌得很。
他因此笑话过苗青羽,拿他那套腻歪调侃,现在怎么都笑不出来。
苗青羽还在拍戏,他抱有再多好奇都没问,这戏再过不久便拍完,问太多他担心影响苗青羽的状态,而苗青羽看上去和平时无异,不喜不悲的,短短时间内成长了许多,他变得更加冷静,也怪让人心疼。
一幕结束,转场休息五分钟。
戒指戴在手上四年,每天习惯有这么个东西套着,忽然空下来,下意识总去触碰那个空荡荡的位置。苗青羽晃过神,他愣愣看着,戒指下的肌肤印出的一圈痕迹。
手指印留的痕迹可以消失,而心里的痕迹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以消散呢?
第二幕开始。
他带情绪入戏,和白彦发生在火车站分别的戏,泪涌在眼睛里,眼眶通红,从头到尾,始终没有真的哭出来。他太难过了,导演喊过停下来后,修尼忙牵着他到休息室擦脸,湿巾刚碰到眼睑,藏在眼眶里的泪水一碰就落,像碎掉的水晶。
他眨眼,问:“我演得好不好。”
修尼点头夸赞:“很好。”
“我也觉得好。”
配角跟男主角分开意味着他的戏基本告一段落,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剩下的七天拍摄全是以白彦为视角的主场。
苗青羽翻着手里的剧本:“修尼,明天后天我休息。”
修尼不能更同意,眼神悲天悯人的:“是需要好好休息,昨晚你又没睡觉吧。”他忽然想起什么,“你该不会打算做想不开的事吧?”
苗青羽问他:“什么事算想不开?”
修尼嘴唇动了动,疑问堵着抓心挠肺,最后手臂搭在苗青羽肩膀收揽,语重心长:“你自己开心最重要。”
他轻松地笑,脸颊凹陷浅浅的酒窝。
“明天约他去剧院,你说他会答应吗?”
修尼下巴一点:“肯定答应啊!”
“他不答应我也会想办法让他跟我去的。”
修尼哈哈笑几声,干巴巴的,最后没忍住,低声询问:“祖宗,你的戒指掉了?”
苗青羽摇头,手伸进裤兜把它拿出套回无名指。手指修长,干净有力,让人看一眼就想牵在掌心扣紧。
遗憾的是他中意的人很少跟他牵手。
手都不牵的人,怎么携手共进一辈子?
他说:“戒指好看,我跟他一起去选的,当时看到这款我们很默契的定下来。”
修尼眼眶忽然很酸,语气肯定的说:“好看!”
“可惜它不适合我了。”
苗青羽说完把戒指取下,修尼嘴巴张了又闭,看人的眼神想哭。
修尼说:“四年啊,不要了吗。”
苗青羽低头:“我明白,送我回家吧,今晚不知道要等多久他才回来。”
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就想的事了,他给过自己很多次机会,不是给薛铖。这份不平衡的关系里,贪心索求的是他,入戏的是他,坚持的是他,时间长了演变成他一个人的独角戏。薛铖并非不入戏,只是对象不是他。
家里薛铖不在,肖拂住过的客房收拾干净了。他回卧室小坐半小时,随后去书房打开电脑写了份文件。
他的抽屉柜里锁有厚厚的信件,幼年时妈妈跟他说时光机的故事,他幻想过有一天把这些记录着点点滴滴的信从现在寄到未来。故事也许发生在多年后某一天温暖的下午,他从邮箱里取出厚厚的一沓信,信里记录他模糊了记不清的心情。两人相互依靠,一封封慢慢拆开。
薛铖话不多,没关系,他可以慢慢念给对方听,薛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相信对方可以专心听他念完。
苗青羽对未来不缺乏浪漫的幻想,而现实证明他的安排全是一场空欢喜。
他把签过字的文件放在抽屉里,丘比特吃完狗粮,跟他卖萌想出门玩耍了。
薛铖拨通家里的电话,说可能晚一点到家,他说好。薛铖说他不会再带肖拂回去,他也说好。
他温顺的态度应该挺合薛铖心意的,晚上不到十点,人就回来了。
苗青羽和丘比特靠在沙发里看电视,薛铖把外套挂在衣架上,问他:“今天不早点休息?”
“明天休息,朋友给了两张门票,最近新出的话剧,可以跟我一起去看看吗?”他说,“我好久没和你单独相处了。”
是很久,包括薛铖都记不清楚两人上一次单独约会是什么时候。
薛铖说:“等我把事情安排好……”
“假如安排不过来呢?”苗青羽问他,“肖家的后事你是不是要帮忙?肖拂需要你照顾,还有工作得安排。那么多的事,不可以把我的稍微往前面排一排吗?我就要一天,之后你想做什么我都理解你,我的请求难道很过分么?”
薛铖点头答应,问他明天几点。他有问有答,还跟薛铖坐在餐桌上面对面地吃了顿宵夜。
薛铖静静看他吃下一半:“还想吐吗。”
一杯刚倒的热水送到手边,苗青羽喝得干干净净,对薛铖说了声谢谢。
晚上薛铖没去客房,他们睡在一起。关灯前薛铖不经意间看到苗青羽空荡荡的手指,下意识问:“怎么不戴戒指了。”
“可能洗澡的时候落在浴室,我明天再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