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伸到一半顿觉不妥,陶令拍上了闻清映的肩膀。
闻清映再次抬头,脸上很平静,一点也看不出跟人争执过的样子,只是认真地看着陶令,在等他的意思。
陶令清了清嗓子,用手指指自己的侧颈,又指指他的伤。
闻清映神情毫无波动。他手上沾了点泥土,没去摸自己的脖子,只是用手背轻轻碰了碰眉心,又笑了一下。
行吧。
陶令心知他自己有数,也就不多说什么了,只是低头看他翻栽月季,看着看着问道:“怎么摔碎的?”
当然得不到回答。
陶令继续说:“我想想啊,我刚看到有个姑娘进了你的店,是不是你女朋友?你们吵架了?你脖子是她挠的吧?小姑娘劲儿挺大啊。花盆是怎么摔的?你摔的还是她摔的?小伙子脾气不能太暴躁了。”
“真可惜,”他看向一旁的碎瓷片,“这两个花盆应该挺好看的,天的颜色,古代把这种蓝叫天青色。”
“我真是无聊,跟听不见的人也能说得起来。”陶令叹了口气,“我得回去写报告了,加班。还有一篇要投给宗教学会议的论文没写,还得做后半学期的课件,有门平台课得上。”
说是这样说,说完却不动弹。
月季被重新种回花盆里,乍一眼看不出被蹂/躏过,只是如果一细看,还是能发现边缘处两朵花不一样了。那花边好像在地上蹭过,有了点轻微的折痕,因为花瓣太薄而且是白色,折痕处的组织看上去就是透明的。
可怜兮兮。
而且透明的痕迹用不了多久就会发乌。
不仅可怜兮兮,还脏兮兮。
陶令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一点,是因为闻清映用手指碰了碰那花边。
他抬眼,看到闻清映盯紧了花不放,好像是在出神,心里不由得更确定了,刚才那姑娘应该就是他女朋友,俩人可能是闹矛盾了。
“走了。”陶令站起身来。
闻清映仰头看着他,神情茫然,眼神清亮。陶令顿了一下,心说跟这花一样可怜兮兮。
他掏出手机来打字。
“你脖子上的伤口要处理一下吗?”
闻清映看清了他递过来的话,抱着花站起来,身高差让陶令一下子觉出了点压迫感。
陶令虽然不壮,但好歹也有一米八一,加上不太爱笑,平时只有他给别人压迫感的,哪能轮到自己被压迫。此时的状况忽然让他有点恼火。
去他妈的可怜兮兮。陶令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
又接着打字:“需要我帮忙吗?我要去街尾的药店买药,顺便帮你带碘酒和创可贴。”
闻清映垂眼看着他手里的袋子。
校医院开药是不给袋子的,陶令刚才走之前随手在办公室拿了个旧的,上面确实印了大药房的字样。
他面不改色,继续写:“我刚想起来有样药忘记买了。”
再次把手机递过去,陶令倏地发现闻清映身上围了个半截的围裙,藏青色的。
人高马大的男人戴个围裙,场面看上去竟然毫不违和,甚至连围裙都变得有点好看起来。
就在陶令佯装不经意地打量人时,闻清映把花放在了架子上,而后他在围裙上拍了拍土,四下看了看,似乎是想找手机,一时间却没想起来搁到哪里了。
陶令见状有点不耐烦,也不打字了,管他听不听得见,直接说了句:“等着。”
出门的时候陶令猛地觉得自己是个傻逼。
觉得自己是个傻逼的陶令跑到了药房,里面人太多,买了东西出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
快走到门口的时候陶令忽然不想进去了。
犹疑了一瞬,他住了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