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片刻,一阵刻骨的悲伤骤然爬上背脊,晦涩的夜里,陶令猛地弯下了腰。
风刮得猛烈,一时之间城市森林好似化作了无边荒原,原上只剩下一个孑然的背影,和他刚刚破碎的玻璃花瓶。
周一,宗教学会议在省大召开,陶令的论文被安排在了下午那一场,但是上午有他要评议的文章,文章刚好是S大的,作者是师兄寇怀所里的一个博士生。
早起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陶令去了楼下接寇怀,随即一起去开会。好在地点不远,就在宗教所旁边的大会议室。
好像从本科开始,旁观和历经的所有学术会议都这样,形式毫无新意,过场千篇一律。
好歹是把自己看的那篇论文点评完毕,中间休息,寇怀非要拉着陶令去跟A大一位教授说话,但是别人正跟熟人聊天抽不开身。等了一会儿会议重新开始,陶令一笑,脚步轻快地走回去坐下。
寇怀恨铁不成钢地在他论文上敲了几下,陶令就笑着应付了事。
周围还没彻底安静,后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陶老师。”
陶令回头,看见一个短头发的小姑娘,估计是本校来旁听的学生。
那姑娘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看着他,那模样有点眼熟,但是他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于是只轻轻颔首。
下午把自己的论文平平淡淡地说完,又等别人平平淡淡地点评完,陶令心里一点波澜也没有,只是觉得像完成一件任务。
自由讨论的时候他溜出了会议室。正站在阳台上放风,走廊那头过来一个人,陶令本来没有在意,那身影却停在了他旁边。
“陶老师,刚才听了您的论文,讲得特别好。可不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啊?”是早上那小姑娘。
陶令转头:“你问。”
那学生想了想,说:“我这两天在看詹石窗先生的书,他说道教在中国传统文化中能不断成为新思潮的载体,想问一下老师您怎么理解这句话的。”
陶令微微有些诧异:“你是宗教所的研究生吗?没见过你。”
听到他问话,小姑娘突然有点腼腆的意思,小声说:“不是的老师,我叫云南,昆明的那个云南。我大四,但是已经确定在本校读研了,文艺学的。”
“哦。”陶令应,突然就想起前段时间保研时候的事情来,终于明白为什么眼熟了。
云南笑笑:“本专业的学生应该不会像我一样问这种白痴的问题吧?”
陶令推了一下眼镜:“问题就是问题,只要你不知道问出来就好,没有白痴不白痴的说法。”
云南飞快点点头。
陶令想了想:“你问我怎么理解这句话,你说的是《道教术数与文艺》是不是?先生在书里有过解释,道教有容纳的特征,它的神仙体系繁杂,从起源开始就不停在吸纳中国民间传统信仰,这注定了它在民间有很好的传播基础和条件,说得通俗一点,人们能被它满足,因为在其间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信仰方式。”
顿了顿,他又说:“当然,这是比较普适性的说法,就我个人的理解来说,这问题还能再追究一下,可以用国外的宗教经验学来解释。学者们在解释宗教的时候认为宗教都需要对生命提出见解,而且如果要往根上探寻,宗教存在的目的其实不是上帝不是神仙,是人们的生活。”
云南一脸认真,听到这里眨了眨眼,陶令再次侧头看她时有些怔愣,这神情莫名让他想起闻清映来。
从周六那天回家到现在,他还一次都没见过闻清映。
“然后呢老师?”云南看他久久不说话,小心地又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