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闻清映看完话,他又写:“好巧,你起得早,我以为你已经走了。”
闻清映露出小虎牙来,没接着跟他交流,而是侧了侧身,让他往里走。
路窄,陶令颔首,从他身前过去,肩靠近胸膛,几乎能感受到一瞬的体温相撞。
走了几步,陶令一眼看到陶君墓前也有一束花,也是白色月季,最外层的花瓣微微带了绿意,生生把深秋染出了夏季清晨的味道。
他回头看,闻清映的表情坦然到了极点,似乎给陶君带一把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也不值得陶令多说一句什么。
在墓前默默站了一会儿,陶令蹲下去,轻轻摸了摸花瓣,又碰了一下墓碑。
陶君,我该怎么办?
他面无表情,心里却来回翻腾过几回,最后终于回归沉寂。
但这就跟闻清映曾经说传统时一样,因为波涛汹涌过了,现下的平静虽然是平静,但也已经不是先前的平静。
起身的时候日头正高,两个人一起往外走,风拂过,天气舒爽到让人想闭眼。
闻清映没有跟上回一样提议去圣女乡,甚至没有多问一句陶令怎么打算,只是跟他一起走着,好像走哪儿都行。
虽然陶令根本就不会带他去意外的某处。
最后上了公交又转地铁,一路上陶令都在恍惚。到了花店门口,站到路边,陶令问:“要开店吗?”
闻清映低头打字,回问:“先生,要一起吃中饭吗?”
想了一会儿,陶令轻轻咬住后槽牙,问:“不跟女朋友一起吃饭吗?”
看罢这话,闻清映有些诧异地眨眨眼。看了陶令一眼,他写:“可是我没有女朋友啊。”
他回答得坦诚,陶令观察了一下他的神情,不是没撒谎就是太习惯撒谎了。
二者之间,几乎是立刻,陶令自然而然地选择了前一个。
但是转念就记起贴吧里看到过的照片,他想问一问却无从问起,等下要是真一问出口,自己倒成了偷窥狂似的。
不等他再琢磨,闻清映的手机又过来了:“先生?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先生,可以跟先生一起吃饭吗?”
头顶的梧桐树枯了叶,萧索得很,但是灿烂的阳光一照,忽然显示出一种英朗的温柔来。
像闻清映一样。
陶令在漫长又短暂的一瞬犹疑之后,写了一句话:“我整个周末都没事了。”
上节课讲到了中古道教的灵媒集团,吃完饭之后两个人回到花店,闻清映掩了卷帘门开灯,拿出笔记本来,上面列了几个很有针对性的问题。
看罢他的想法,陶令开始在手机记事本上打字:“‘个人宗教’这一概念,和宗教团体性之前其实是没有矛盾的,道教流派内部惯于使用同一种表达手法,而且修道者在形成团体的时候,很大程度上依靠的是宗教体验。”
写到这里,他侧头看闻清映,闻清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靠近了一点,拿自己的手机接话道:“我明白了,宗教体验将修道者们团结在一起,集团存在一个核心,就是灵媒,灵媒是创派过程中的宗教体验的承受者。”
陶令笑了:“对,这就是宗教经验中的接受问题。”
“马丁·布伯的研究表明,宗教和巫术最为不同的地方就在于,宗教试图在人和神之间建立一个‘我—你’的关系,关系的核心是‘人格相遇’。”
再次抬头,正好发现闻清映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陶令心狠狠一跳,问:“怎么?”
这句是说出来的,但是闻清映毫无阻碍地接收到了他的意思。
闻清映抿了一下唇,打了几行字:“先生,如果一个人想跟另一个人建立这种人格关系,这算是在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个宗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