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陶令慢下来,垂眼看路,暗自琢磨着自己为什么要回头,最后终于想到,接了这么多花,得请闻清映吃个饭。
由头在心里落实,刚好到了先前去过的牛肉面馆前,陶令抬头,一眼看到闻清映的背影,是朝街那头走的。
他想喊一声,一张嘴想起来闻清映听不见,抬步想跟上去,才踩出一步,一个短发女生突然从路边跑过来,蹦跳着上前,一把挽住了闻清映的手肘。
看样子是在路口等了他一会儿的。
闻清映姿态自然,像是被依赖惯了,另一只手还从身前绕过去,拍了拍女生的头。女生笑着甩甩头发。
一男一女两个背影很快消失在街角。
捏着花束的手收紧,陶令在原地站了片刻,转身回家。
白天分明是个晴天,入了夜却黑得密不透光,星子和月亮都不出没。
千日红被扔在茶几上的脸盆里,陶令洗完澡站在书房的阳台上,闲看对面楼里的光,猜测别人的家庭是什么模样。
天凉得太快,风衣穿不了几天了,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他摸出手机打开学校贴吧。
先前那说闻清映是渣男的贴子已经沉了下去。
学校那么大,身边人那么多,每天都有新鲜事,花店老板再渣也只是在某颗敏感的心里掀起过波澜而已。
碍不着谁的生活。
陶令一页一页地朝下翻,在第三页才翻到贴子。他也没看内容,直接拿手机号登上号,顶着那个中二到极点的ID跟了一贴,言简意赅两个字——
“渣男。”
写完立马退出。
过了半分钟他心觉自己不对劲,这话也不对劲,这行为不对劲到了极点,因而回过头去想删楼,没想到竟然没有删除的权限。
去你妈的。
不耐烦地在自己的楼层里点了几下,他脑子一抽,又找补似地跟上一句:“那女生说不定是妹妹呢。”
楼主好像一直都在线,看到有人回复,说:“楼上的,你精分啊?一下这样一下那样的,你是老板的水军忘记切号了?”
隔了一会儿,有个稍微熟悉些的ID说:“左手边那位,又见面了,我就说吧,最关注老板的是你。拿你自己的理论还给你,你就是对陌生人有占有欲,你有问题。”
沉默片刻,陶令关掉了手机。
秋天都还没有过完,生活却已经被打乱。
睡前陶令颓丧地这样想,他仰躺在床上,抬起左手看中指上的戒指,想起陶君说过,追求心灵的平静是勇敢的,因为我们在跟生活和解,但是一味追求生活的平静有时候是懦夫的表现。
这太偏颇了,陶令心想,陶君就是个很偏颇的人。
人离仙真太远,踩着地面生活那么苦,总要有动力才行。有些动力或许来源于欲望,欲望满足了必然会枯燥乏味,可是欲望得不到满足就是痛苦的开端。
生活就是做选择,痛苦和无趣总要选择一个。
遇到闻清映之前陶令觉得自己没有欲望,因此生活是无趣的,无趣接近平静,他需要平静,他甘心做没有欲望的人。
因为正如陶君所说,他是个懦夫。
在这样寂静的夜里,陶令把自己的生活翻来覆去地拍打检查,忍着难堪乃至羞耻,把一切见不得人的思绪捧出来抖开,最后终于发现一个无可避免的事实——
他喜欢上闻清映了。
或许这是霍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