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士卒们能将该字熟读后,便让士卒们用木棍在沙地上仿写出来,随后他再一一检查,一一纠正。
不可谓不尽力。
只是这种识字方法,耗时且不说,实在太枯燥无聊了,士卒们最初听闻识字还颇有兴趣,毕竟在他们的观念里,能读书识字的都是郎君们,可如此,那点兴趣早被消磨光了。
就连吕兵偶尔听一会,也听得脑袋嗡嗡响。
恰逢李焕正在教授“家”字,吕兵走上了讲台,同李焕商议道:“可否让我来教他们识这个‘家’字?”
毕竟讲台是属于李焕的,吕兵难得的客气了一回。
“当然可以。”李焕自然不会拒绝,将教棍递给吕兵,还鼓动下面的士卒们鼓掌,“接下来由吕队头亲自为大家讲授,大家欢迎。”
吕兵很佩服李焕这一点,明明下面的士卒们已经被他教得生无可恋,但每当他站上讲台,面对下面的生无可恋,却总是激情饱满。
吕兵待下面的掌声停歇后道:“大家跟我一起念,家。”
“家。”
李焕方才已经教过,所以士卒们都能准确地读出来,声音还算齐整。
“这就是家啊。”吕兵感慨一番,向下面问道,“我们都知道‘家’是什么意思……你们再仔细看这个字,觉得它像‘家’吗?”
下面发出一阵哄笑声:“家就是家,哪有什么像不像的!”
吕兵摇着头,问:“你们知道什么是家吗?”
大家被问懵了,他们自然什么是家,一提到家,也能立即联想起家里的亲人和物件,可要让他们准确给出‘家’的定义,一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一阵议论纷纷后,有一名士卒尝试着回答:“我家里有上了年纪的阿娘,上面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嫁在近处,一个嫁得远,我走之前阿娘还给我相了个婆娘,虽然我还没见过她,但她已经是我的婆娘了……队头一提到‘家’,我就想到了她们,所以问我什么是家,她们就是我的家。”
吕兵没料到竟有人会从这个层面来谈家,和他想引导的方向并不一致,顿了片刻,而后点头道:“你说得对,她们就是我们的家,是我们的家人。但我还想说的是,若没有固定的居所,家人只能随我们一道四处漂泊,若没有一日两餐的食物,家人只能随我们一道忍饥挨饿,若我们没有足够的能力,只能看着家人受他人欺凌,却无可奈何……
“所以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家,并保护好它。
“大家再看这个‘家’字,它的上边是一个盖子,代表着房屋,有了房屋,就能避风遮雨,我们才能建立一个家;它的下边是一个‘豕’字,豕是牲畜,在这里代表着食物,有了食物,我们才有了维持一个家的基本保障……这二者加起来,才算是有个家。”
其实这些从没识过字的士卒们并不笨,当他们理解了家的构成,再在沙地上写下“家”字时,李焕再去检查,发现大部分士卒几乎在第一遍就写对了。
吕兵并不是让士卒们为了识字而识字,所以他再多讲了几句:“你们看着自己写下的‘家’字,它告诉我们建立一个家所必须的物质基础,但一个家,只是建立起来还远远不够,更需要我们去保护它。这世上有太多强盗,太多妄想不劳而获的人,他们会来拆毁我们辛辛苦苦建起来的房屋,抢走我们家里的食物和财产,甚至欺凌我们的家人……这时候,我们能答应吗?”
“绝不答应!”下面的士卒们自发喊出声来。
“但我们只凭着一句空话吓不走强盗,也保护不了我们的家,这就是我们聚集在这里努力训练、团结一心的原因,也是我们继续拼搏下去的动力,——保护我们的家。”
吕兵讲完,将教棍交还给李焕。
李焕接过教棍时,显然十分犹豫,因为吕兵教得比好好,既有效率地教会了士卒们识字,还传递给了他们保家卫国的理念,还激发了他们训练的热情……
他没想到,在他最擅长的领域内,仍然和吕兵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