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三皇子是断袖的流言就不胫而走了。
我苦思冥想了这么些年,只能把这归咎于一个原因:我没有找到进去的门,所以我变成了断袖。
可我实在是冤啊。
人是封闭的,又不是敞开的,让我怎么去找那一扇门?就算那扇门真的存在,我也丝毫没有在陌生人身上寻找的欲望。
而此刻,许清泽恨恨地盯着我,嘴里说着“要做就做”,让我想起了那年,被窝里的少女说“你进去,你进去啊”。
许清泽也想让我找门吗?
可是为什么呢。我不喜欢别人在我面前脱衣服,也不喜欢别人脱了衣服贴着我。
即使是许清泽也不行。
也许是我的目光太过抗拒,许清泽僵了僵,捡起衣服重新穿上。
我在桌边坐下,问出了那个我困惑了很久的问题:“许清泽,你为什么不能像小时候那样对我了。”
小时候大家都孤立我,只有他陪我玩。他会偷偷递给我烤红薯,陪我看蚂蚁搬家,给我披衣服。
为什么人要变呢。
许清泽木然地看着我:“小时候,殿下还不是断袖。”
我急忙说:“我不是……”
我想把那件乌龙事解释给他听,可事情太复杂,我还没有想出第一句话,他便打断了我。
“我们许家世代都是书香门第,世代在朝为官,家父是三朝太傅,清名享誉朝堂。”许清泽越说越激动,目光直视着我,“殿下天潢贵胄,自然不用在意虚名。可我许家却不能不在意。”
“殿下张口闭口都是喜欢我,甚至在宫内就大声叫我的名字,这让别人怎么看我?这让我如何在朝中自处?殿下有断袖之癖,天下的男子都可供殿下挑选,为何偏偏要是我许某人?!”
“我不是……”我急急地想解释,他却再次打断了我。
“许某也曾有少年凌云志,梦想着能建功立业,为朝廷为百姓做些实事。可现在,就因为你所谓的喜欢,我就要丢掉所有理想抱负,成为一个下贱的男宠。一切都被你毁了。”许清泽仇恨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楚翊,我恨你。”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小时候要对我好。”
“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许清泽冷哼了一声,“既然你知道我小时候对你好,那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反来污我清名,囚我于王府?”
原来我喜欢他是恩将仇报么,我想给的东西,他一点也不想要。
他还在说些什么,越来越激动,我却一个字也听不清。
我怔怔地看着他,突然发现他身上笼罩着薄薄的一层雾,渐渐侵入身体。他不再是无痕的风做的了,他变成了雾做的人。
雾做的人虽然少,但却不是独一无二的了。
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我傻,才选择跟在太子身边,而不是我。原来不是的,他只是单纯觉得我的感情是一种恶心的东西,只会毁他清誉,毁他前程。
所幸从小到大,父皇和母后都教导我不可自轻自贱,要有皇家人该有的尊严和气度。他视我的感情如粪土,我便不会再继续纠缠。
于是我终于完整地说出了那句话。
我说:“我不是断袖。”
正在滔滔不绝说着什么的许清泽被我打断,他微愕地看着我。
我又说:“你走吧。”
他似乎吃了一惊。
我转身背对着他,重复道:“你走吧。去建功立业。”
身后静默了一阵,他离开了。
我没有动,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最终消失不见。
我的眼泪就下来了。
喜欢了十几年的人,就算是错的人,放弃时,原来我也做不到无动于衷。
我伤心地哭着,渐渐哭出声来,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不见了,直到一道雄浑的声音把我的魂魄惊了回来。
“王爷,鄙人这张嘴,可还是准的吧?”
我转过身,透过朦胧的泪眼看到秋观异站在我面前,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笑意。
我于是哭得更伤心了,他还笑,他为什么还能在我面前笑。他没看到我在哭吗,我可是他的主子。
“你…呜,这个月…月钱减半!”
秋观异愣了一下,忙收起笑,看得出他想安慰我。可他的嘴似乎只会用来坑蒙拐骗,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于是他挠了挠头,沉默地站在一边。
我不解气地想骂他两句,可等我极慢地在脑海里搜索了一圈后,词儿没找到,我的眼泪却已经止住了。
“你……”我执意地想骂他,思考了许久,我憋出一句,“你个坏嘴!”
秋观异嘿嘿一笑,带着我到院中,指着天上的星星对我说:“王爷请看,那颗星便是红鸾星,是否比周围的星星要亮上许多?”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望去,看了许久才分辨出一颗格外亮的星星:“确实很亮。”
“红鸾星动,微偏向中枢,预示着因缘起,情意生。是大吉之兆。”秋观异说,“按王爷生辰八字,今年刚好是红鸾星正宫,所以王爷不必忧心。今日之弃缘乃是恶缘,能让王爷更好地迎接真正的因缘。”
他说话文绉绉,我没有完全听懂,只知道他在蹩脚地安慰我。
我于是说:“七日之后,真有命定之人会出现吗?”
秋观异说:“只剩六日。”
“那我就信你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