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从容王府回宫,再次踏进永安宫的时候,连呼吸都放轻了些,他行了礼,说:“陛下,容王爷让奴婢代为请罪,说他明日再来给您请安。”
“啪!”
建宁帝将奏折合上,说:“为何?”
“是……”魏德抿了抿唇,迟疑着道,“是容王爷受了伤,还伤得不轻,奴婢去的时候,瞧见他脱下来的衣裳上留着好大片血印,大夫说容王爷肩膀上的骨头差一点就断了,若不想留下病根,只能静养,不能下床。”
建宁帝将奏折扔在桌上,说:“他好好地待在院子里,上哪弄得这一身伤?”
魏德眼皮一跳,忙道:“今日是英国公府的姚世子二十一岁的生辰礼,他特意邀请京都的公子们都去城郊跑马,也邀请了容王爷,哪料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岔子,王爷好端端地进去,出来时便晕死过去,是被他那随从一路背回去的。”
“姚诠不敢对容王动手,是萧瑛吧?姚诠漏了谁都不能漏了他。”建宁帝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地道,“他母妃今日还在朕面前胡说八道,他倒是好,这么快就漏了底。”
魏德不敢对此作出评价,补充道:“还有一位,是——江小郡王。”
“哦?这倒是奇了。”建宁帝琢磨了片刻,又道,“不过也说得通,那小子要真是个看重恩情的人,那才奇怪。”
魏德颔首道:“是啊,而且小郡王说他与王爷已经恩怨两消,全然陌路了。”
建宁帝冷嗤:“既然是陌路,那他欺负人做什么?”
“这……”
魏德嘴皮子一掀,想说什么又迟疑着不敢说的模样让建宁帝蹙了蹙眉,道:“直言。”
“是,还请陛下勿要怪罪奴婢口出秽言,小郡王当着许多人的面说——”魏德上前两步,将声音压低,“说他看上容王爷了。”
“什么?”建宁帝闻言确实是吃了一惊,默了片刻才沉声道,“荒唐。前朝好南风,如今南风只要不摆在明面上,倒也没什么。他们这些公子哥养些小宠也没什么,可容王是什么人?是朕的儿子,拿他当做馆中兔儿郎说笑作践,是没把朕放在眼里吗?”
“陛下息怒。”魏德忙跪下,“小郡王就是这么个不管不顾的性子,说着乐呵罢了,也没真动那个心思。”
“他要是真敢动,朕绝不饶他。”建宁帝拂袖,好半晌后又道,“像他这样说的,不止一个吧?朕前几日在御花园听见几个小宫人窃窃私语,走近了才听见他们说的是容王,说他在外面行情好,男人女人,娶了的嫁了的、房中还空着的看见他都要多停留几眼,还说不止那么几个人曾经想打他的主意。”
“哎哟!一群长了长舌头的小子,没见识、不知礼数,活不长了!”魏德忙磕头,“陛下,也是容王爷生得太好看了,是个人都忍不住想欣赏两眼,可谁若是真敢起了歹心,怕他有这狂妄大胆的心,没那承担后果的命啊!”
“是啊,他长得……像他娘。”建宁帝垂眸,声音变得很轻,“你看看太子,也是好模样,可别说背地里嚼舌头,下面的人就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魏德苦笑:“陛下,您说的可是太子爷,身份贵重,下面的人哪来的胆子冒犯?”
“身份尊贵?可容王是朕的儿子,是当朝皇子,是朕亲封的王爷,他难道就不尊贵吗?”建宁帝招手,等魏德心惊胆战地跪过来,他才伸长脖子,听不清喜怒地道,“旁人不尊他甚至冒犯他欺辱他,不过是看着天的意思行事罢了。因为朕不疼他,所以就算他贵为皇子,也没人敢敬他。堂堂皇子,犹如草芥,朕才是罪魁祸首。”
那一瞬间,魏德的额头猛地磕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他背上的衣裳被冷汗浸湿了一大片。他大胆了一回,道:“陛下,可要为容王爷做主吗?”
“朕为何要替他做主?”建宁帝弯腰拾起地上的奏折,面色已然恢复如常,“传御医去瞧瞧,好生养着,日子还长着呢。”
***
容王府中,纾俞气得把院里的石桌砍成了两片,捏着两块石头互砸,砸得萧慎玉耳膜疼。
“闹什么脾气?”
“滚进来。”
萧慎玉的声音又轻又淡地从窗纸透了出去,纾俞毫不犹豫地起身滚了进去,黑着张脸给他倒水。
萧慎玉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喝完后把杯子递了回去。
“混账玩意!”纾俞一把捏碎了杯子,恶狠狠地道,“恩将仇报的畜生,亏我还以为他浪子回头重新做人了,没想到还是那幅德行!那些话说得好听,果然就是哄主子的,早知道还试探他做什么?就该千刀万剐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