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半夜,岑乐沂再一次变成了一只醉了酒的猪,打着轻鼾趴在地毯上睡着了。江砚祈随手将狐毛薄毯扔在他身上,从怀中掏出早已备好的面巾往脸上一蒙,动作矫健地翻窗出了屋子。
“少爷。”墨余从暗处跟上,“清柳在房里,随我来。”
墨余显然已经将灵鸳楼内部的构造摸得清清楚楚了,他带着江砚祈一路轻巧地进了清柳的屋子,这才道:“我下了迷药,他不会醒。”
江砚祈扯下面巾,走到床前将清柳的衣袖往上一掀,指着那狰狞的伤疤道:“伤口偏右,由深到浅,比起他说的是客人的爱好,更像是自己割腕造成的伤痕。”
“不错。”墨余站在一侧,扫了眼说,“之前他出了屋子后,我一直跟着他,那妈妈有来找过他,询问了一些问题,似乎是很担心少爷会发现他这个伤痕。”
“他也很害怕。”江砚祈起身,一脸正色地朝墨余吩咐,“把他扒了,检查身上有没有其他的伤痕。”
“啊?我?”墨余倒退一步,颇为惊恐,“这——”
“这个屁!你又不是黄花大闺女,江湖儿女,爽朗一些,而且咱们是为了办正事儿。”江砚祈拍拍他的肩膀,严肃推辞,“我不是正人君子,为了不心生绮念,就不看了。”
放屁!
墨余愤愤地看着江砚祈走到桌边坐下,朝自己比了个“努力”的手势,他呼了口气,快速地将晕得正香的清柳扒了个干净,检查了一番后道:“最新的伤应该是三天内,旧伤年头已久,不好判断,另外这些伤至少是五种以上的手段造成的,比如鞭伤、棍伤、利器所伤,拳头殴打,针孔……”
墨余替他将衣服穿好,拉上纱幔,走过去道:“长期遭受殴打欺辱,导致无法忍受,意图自尽,自尽不成被救,又挨了打,这倒是说得通。”
江砚祈摩挲着玛瑙,说:“在青楼里,这些事情并非特别隐秘之事,说得难听些——大家都心照不宣。但那妈妈唯独对清柳如此‘看重’,想着不让他出来待客,其中绝对有蹊跷。或许这个清柳身上有秘密,而这道伤疤如果落到有心之人眼里,就会是牵扯出这个秘密的线索,那——谁?!”
江砚祈的声音陡然拔高,将面巾覆脸的同时身形一闪。
与此同时,两道身影推门而入,其中一人长剑出鞘,直刺墨余咽喉,墨余一个后翻躲过,抬脚踢开了来人的剑锋。来人剑法凌厉,处处直逼要害,墨余一路向后,“砰”地撞上了窗门——
那人冷笑一声,一脚踹向墨余的肩膀,趁墨余上半身后仰时将人踹了出去,随即脚尖一点,从窗户跃出。
这个倒霉蛋子!
江砚祈抿唇暗骂,眼光冷冽地看向屋中的另一人,两人眼神对接那一瞬间,他突然嘻了一声,道:“兄台故意把墨余支开,有话要跟我说?”
从江砚祈的视角去看,身份不明的神秘人身量很高,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只剩下一截白皙好看的下巴和修长的脖子,而那突兀的喉结上正点着一颗黑色小痣。他眯了眯眼,也不等那人回答,伸臂就是一道猛击——
只见他手掌成刀,掌风犹如能凝成实质、毫不犹豫地砍向那人的脖子,这一击若中了,保证叫这人骨头尽断,立马上天!
这一击的力度极其狠辣、熟练,如果不是常年练武之人,绝不可能有如此凌冽的掌法。
一声轻笑从那人兜帽下传出,像是伸手破开云团、将那藏在云后的小老鼠一把抓在手里时的笃定和嘲讽。江砚祈嘴角下压,倏地化掌成爪,两指勾住了那人兜帽的一角,用力一扯!
布料破碎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江砚祈与神秘人错身而过。那一瞬间,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气,也听见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嗓音——
“小郡王。”
另一边,墨余落地打了个滚,又被对方顺势趁着夜色逼进了灵鸳楼后院墙外的小巷中。他腰间软剑轻然出鞘,手腕轻抖,那剑锋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银光,毫不客气地朝对方喉咙刺去。
两方在瞬息之间交手又分开,那一瞬间足以让双方对彼此的武功路数了然于心。
墨余手中软剑被他用双指夹住、横于胸前,他扫了眼微微颤抖的剑尾,语气冷然,“是你。”
“是我。”黑衣人笑了一声,“九儿,好久不见啊!”
“九儿——你祖宗个蛋!”墨余一剑削断他半缕发,咬牙逼近,“再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撕了你!”
黑衣人被他用剑刃抵着脖子靠在了墙上,肩膀撞得一疼,嘴上却笑嘻嘻地耍贱道:“你又不让我说出你的身份,还不许我给你取个新名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