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晏宁一直认为人类这种生物很可爱。
百年前的《人权宣言提过:“人人生而自由。”实际上人生来就不自由,就连呼吸也是为了生存被迫的,自由具有不可知性,所以用秩序与法律铸造起一切。
然而更有趣的是世界的未知性,比如重生。
晏宁眯着眸,食指中指间夹着不知名的烟,有一搭没一搭地吸着。他抽烟的时候很好看,眼皮耸拉着,嘴唇抿成一条朱色的线,面上冷冷淡淡,连点多余的表情也没有。
他的脑子里有一世的记忆,是整整二十九年。
如果不是自己清楚记得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可能晏宁也会觉得这是一场极致的梦,毕竟他是唯物主义忠实的拥护者。
烟屁股的火星掉在晏宁左手上,干净暇的皮肤被烫出一丝微红,晏宁眉头也没变一下,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
过了一会,晏宁掐掉烟头,揉着手腕活动,把发丝捋到耳后,白皙细致的脸展现得分明。
晏宁忽然笑了,唇角微微勾起,弧度恰好在愉快的心情上,像排练了很久的演出。
床边的窗外有一棵垂下的枝叶,倚在凹凸的这个位置,可以清楚看到大门口立着的俩头石狮子,晏宁盯着大门,有人站在那里,在树下倒映的光和影中面表情。
那人像是觉察到什么,抬首循着那道眼神看过去,俩片嘴唇上下动了动,“阿宁。”
晏宁和他视线交汇,晏宁微扬眉,也学着样子吐出三个字来,“任不疾。”
任不疾嘴角淌开笑意,几乎是刻在骨子里的。他加快脚步,俩步路走成一步路,他身后的助理抽了抽眼角,张开嘴又闭上,最后什么也没说。
晏宁在大厅里等着他,慢条斯理喝下一口茶,往嘴里塞一颗糖,过了一会,又仔细闻闻身上还有没有烟味。
二十四岁的他算个乖孩子,喝酒抽烟玩女人都是在以后的事,他现在还不想暴露出自己重生这件事。
晏宁抬眸,少年的语气中夹杂慵懒调调,“任不疾。”
任不疾眼睛闪了闪,喉结几不可微颤抖了一下,他将脱下的西装递给助理,“阿宁,我刚下飞机,本来想直接找你的,没想到你先找了我。”
晏宁点头,眼珠子乱转,“我找你有事。”
“需要我做什么?”任不疾没有问什么事。
晏宁瞟了眼桌上的合同,玩笑道,“任大总裁看看?”
任不疾从进来的开始就注意到桌上的合同,他拿起合同,迅速翻完,“阿宁,你这是要……”
“停,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就说你要不要。”晏宁不想和他废话。
任不疾皱眉,“阿宁,这不是开玩笑的,你把公司给我,你和你爸妈说了吗?”
晏宁所谓,“反正现在这是我的东西,而且你也知道我不是这块料,还不如给你。”
任不疾身后的助理呆了一下,他知道晏宁和任不疾是青梅竹马,但也没想到关系好到这个程度。
任不疾有些奈,“行,不过我是帮你管,公司还是你的。”
晏宁耸肩,“随便你吧。”
任不疾还想再说些什么,楼梯就发出“哆哆哆”的声音,晏宁几乎一下就猜到是谁。
娄胜从上面下来,首先看见的是晏宁,随后看到晏宁面前的任不疾,他沁开些笑意,“任哥,你回来了,怎么不和我说,我还想着帮你接风呢。”
任不疾客套道,“我刚下飞机。”
娄胜挑眉,“是吗,我还以为表哥是故意截胡的,毕竟我都不知道任哥今天回来。”
2
娄胜长得好看,不是属于任不疾的那种好看,任不疾的好看是上帝的完美造物,每一个器官都是精心刻画的,甚至连眉毛的弧度都是计算好的。娄胜不一样,五官精致,却没有好看到惊艳的地步,笑起来的时候会起梨涡,整个人看上去青春又活力。
娄胜喜欢任不疾,这件事晏宁一直都知道。或许是因为男性的慕强,抑或是单纯想在晏宁手上抢走某些东西,但任不疾从来都不是东西,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何况任不疾还不属于他。
晏宁眉眼一抬,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娄胜诚恳道,“抱歉,我不知道你约了任不疾。”
任不疾立马否认,“他没约我,阿宁你不用道歉。”
说罢,看着娄胜的目光中带有一丝不耐烦,任不疾收敛好表情,“娄胜,你都这么大了,不要乱说话。”
晏宁“啊”了一声,惊讶道,“是这样吗?”
娄胜被气笑了,拧着眉看上去要吃人,“晏宁你他妈的就是故意的。”
晏宁点头,大大方方承认,“我就是故意的。”
娄胜一口气不上不下,整个脸憋红,就像使足力气结果打在棉花上一样,他死瞪着晏宁,嘴唇抖地用力,又“哆哆哆”跑回楼上。
晏宁叹气,“越大幼稚。”
任不疾笑了一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晏宁,“我就是故意的。”
任不疾扯了扯嘴皮子,宠溺地看着他,阿宁那么娇气的一个人,哪里会委屈自己刻意去道歉,他向来骂就是骂,怼就是怼,不喜欢就直说,该说对不起也会说对不起,不会去玩那种虚伪地道歉。
他也不和晏宁争辩,“行吧,阿宁就是故意的。”
过了一会,任不疾似乎想到什么,装模作样看了一下手表,又装模像样接了一个电话,继续装模作样让助理先回公司处理公务。
晏宁佯作不知道助理快翻上天的白眼,“是很重要的事吗?要不要先回公司。”
任不疾,“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就行了,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那我不用给他发工资了。”他顿了顿,“我们去吃饭吧,我给你带了礼物。”
晏宁眨眨眼,“去以前吃的那家吧,我好久没吃了。”
3
任不疾爱了晏宁整整十年,从少年十六岁的夏天开始。
十六岁后的新生,是觉察小鹿的懵懂。
少年的爱,是浪漫的具象化,是有人向月亮借三千颗星星,将它们浇灌在玫瑰上。
少年的心动,是等候的列车,晏宁迟到了,所以列车甩了他一脸灰,任不疾就不等他了。
任不疾病死前死死拉住晏宁的手,俊俏的脸颊变成瘦削的皮骨,同样的好看却添了几分苍白,任不疾俩只眼睛睁大,似乎是舍不得他离开,他的唇颤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晏宁皱眉,不知道任不疾在说什么,任不疾眼里的感情太过炽热,他承担不了。直到往后夜半梦醒,晏宁终于明白他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