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不小正正好的休息室顿时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钟明洛下意识绷紧了身上的肌肉,他在想该作何反应,如果丁写玉一拳揍上来的话,虽然他觉得丁写玉不会那么做,但是他那天跟路行在车内鬼混他不信丁写玉不知道,毕竟这厮对路行有着近乎变态的掌控欲和跟踪欲,谁知道他有没有在路行的衣服上留点个什么小玩意,能帮他搞清路行动态的那种。
“好,我们敞开了说……”丁写玉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那就跟他平时拍戏叫停一样,钟明洛对这个手势有一丝条件反射的畏惧。于是他更加警惕丁写玉的一举一动了。
“你们上床了?”
“…明知故问。”钟明洛心中嘀咕:好像你不知道路行多会勾引人似的,甚至我怀疑有些伎俩就是你教的。
如果丁写玉知道他心中所想,一定会点头承认道:那确实是。
“你是怎么想的?”丁写玉又发问了。
钟明洛顶顶地看着他:“那你又是怎么想的?”
“我?我认识他很久了……”
“你不用跟我显摆你跟他认识的久。”钟明洛不耐烦地打断他。
丁写玉意义不明地哼笑道:“你认为这值得炫耀?”
钟明洛翻了个白眼:“如果我早一点认识他……”
“你就能把他据为己有?”
钟明洛忍不住皱眉,他不喜欢这个说法。
“但是没有如果。”丁写玉又道。这句话,也是路行当初给他的回答。
“我曾经做过一些事,或者说,我甚至都不知道是哪件事开始出的……”
是不该将情感和利益放上天平衡量哪一方更重,以至于久久没有行动只是暗暗观察,还是不该在路行最为措的时候说出更为蛮横的威胁,还是在后来他和苏现的事情中掺合了一脚……细细想来,每一件事他当初没觉得有问题,但那却是将路行越推越远了。
钟明洛沉默了一瞬:“你是说苏现的父亲……”
丁写玉有些讶异:“他把这些都告诉你了?”
“不……”钟明洛舔舔干涩的嘴唇:“是苏现说的。”
“…哦,对,你和苏现……”丁写玉面上又浮现出那种冷淡但讨厌的狭促微笑。
“如果你再提一个字的话!”钟明洛色厉内荏道。
丁写玉摊手示意他冷静。
“……苏现就是为了那件事才来找我的。”过了一会,钟明洛又开口了:“他希望我能出面去解除这个可笑的婚约。”
“你答应了?我记得你当初可是很喜欢苏现来着,还夸他漂亮,是你见过……”
“丁写玉!!!”
最漂亮的。丁写玉微笑着住嘴。
“我当然答应了!”钟明洛挠了一把头发,那让他看上去怒发冲冠。
“我都不知道苏先生……苏诚!他难道就不是路行的父亲吗?!’
那天苏现,背着书包,看上去像是刚下课,或者说他是翘了课跑来找他的。
“你必须去和我爸说清楚!”苏现不容置喙道:“在他昭告天下之前,停下他那个可怕的念头!”
然后他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夹枪带棒地将他自己和路行的曾经说了个大概。
“…他明明以前就很喜欢我的,但是不知道哪个贱人把这个消息传到我爸耳朵里了!他不是不能接受我是个同性恋,而且,我并不是!你也知道我哥哥身体……总之,我爸他不能接受的是我的恋爱自由观,你知道我们家祖祖辈辈联姻的陋习,他们并以此为荣,但我才不是!”
苏现冷笑连连,在说起那个“贱人”时面目可怖的恨不得将之剥皮拆骨,但接着他变得沮丧,一种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席卷了他,在钟明洛被他绕晕前,他终于停下了来回打转的步子,随后颓然静坐了一会,过了许久,钟明洛都认为他不会再开口了,他细弱的声音讷讷传来。
“他是我哥。”
这四个字让钟明洛眩晕的脑袋豁然开朗——哦,对,他是你哥,我们都知道,你一天二十四小时恨不得二十五小时挂在嘴边,我们都知道你有个对你好的不得了的哥哥,你也爱他爱的法自拔……哦,我们不知道你是真的“爱”他。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我还可以阳奉阴违,事后我去黏着他,我去跟他说好话,他撵我我也不走就行了,他不能仅仅只是因为伦理纲常就不要我了……”
……不,这并不只是“仅仅”的事。钟明洛心中吐槽,但他认识苏现也有段时间了,也清楚苏现的任性是来自从小到大的娇宠和一帆风顺,他认定的事,不是三言两语,或者一份亲子鉴定,血缘关系就能割裂抹消的。
那么是什么让他现在仍在原地踌躇呢。
是因为路行。
“我哥哥他妈妈,在看见我爸爸的瞬间就气晕过去了,这让我哥哥快吓死了,他那时看上去就像跟着他妈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虽然抢救了回来,但我哥哥说……”
“我不想再看见你了。”
“我不想再看见任何,任何你们苏家的人,包括你。”
苏现至今都能回想起这几话剜去他心脏上的肉的力度。
“后来我爸和我哥哥又交涉了些什么,我只知道我哥哥接受了我爸开出的条件,他将他妈妈送去了国外治疗,唯一令我感到高兴的是,他没有跟着一走了之,但我去找他,我好不容易才能去找他的,但他只是把我撵了出去。他说他不走是因为又别的事牵扯,那和我关,他从今以后都和我关。”
苏现捂住了脸:“他怎么能这么说。”
钟明洛则酸溜溜地暗暗吐槽:他显然是说一套做一套,他还让你偷摸钻他被窝呢!
回忆到此,钟明洛道:“你知道苏现他有些情绪化,他的说辞总是因为个人情感因素而让我有些摸不到头脑,另外的一些事,是我去和苏先生交谈时才得知的。”
“苏先生不是很在意苏现到底喜欢谁,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他都所谓,他只看重是否能让这段婚姻利益最大化,而在这前提下,我就是挺不的人选。”钟明洛道:“他们家,我略有耳闻,不在意性别的前提是子嗣的传承问题,苏先生在年轻的时候曾以为自己不会有什么爱情的结晶,于是他就找了路行的妈妈……他说这是一场清晰分明的交易,但不知为什么,在苏先生爱上他的夫人,也就是苏现的母亲,之后他表示要中止这场交易,但结果却是路行的母亲没有按照约定好的……堕胎。”
说到这,钟明洛将那两个词说出口时从背脊升起一股寒意,显然,丁写玉脸色也不好看。
他没有继续再说下去,诸如苏诚的类似“路小婕才是那个违约者,我并不欠她任何的,那个孩子也没有理由恨我如此。”的话,由他的口里转述,他还做不到。
在一种沉默冷凝的气氛下,丁写玉率先打破了僵局。
“所以我要说的是,我做过很多事,我不打算再做了。”
钟明洛不明所以地看他。
“向苏诚透露路行和苏现的事的是我。”丁写玉尽量平静道:“即便我说让后来的事发展成那样不是我的本意…”他当初甚至都不清楚苏诚和路行的关系,他当时年轻而莽撞,妒忌心却大的可怕,只知个表面就敢将恶果连根拔起。
钟明洛不禁瞪大眼睛,上下打量这个苏现恨不得扒皮拆骨的“贱人”。
“你并不需要提防我什么,目前我还没有资格,你只需要清楚你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丁写玉目光如鹰隼地盯住他:“他不是个会将自己投注在别人身上的人,他习惯了漂浮不定,也享受着这个,这意味着他并不懂得什么叫做长情……”
“我想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钟明洛皱眉:“我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他不喜欢的选择。”说这话的时候他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但还知道他们的第一次是怎么来的,即便他现在知道如果路行不想要,他早被踹床底下去了。
“我知道他对我只是有一点感觉。”钟明洛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轻松一些:“我知道这个,而且正好,你也不用把我想象成一个为爱痴狂的神经病,我没你们认识他的时间长,我对他……可能也就一点,是的,也就一点感觉。这样正好。”
“这将代表假如有一天他要离开,我最多也只会伤感一会。”钟明洛深吸一口气:“但那不代表我会尽力阻拦。”
丁写玉安静地盯着他,用那种审视的冷漠的目光,良久,他才移开视线。
“你最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