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荀曾经有过一段相当叛逆的时期。
高一结束的那年夏天,彼时肖鹏远有工作要在国外待几个月,江芸又向来溺爱他,没人管得住突然发疯的肖家二少爷。
他头一个月天天和在学校后门认识的一批狐朋狗友厮混,吃喝玩乐,染黄毛睡酒吧,身上打满了钉子,什么耳钉眉钉唇钉,他也不知道打那玩意有什么具体用途,但那群小混混都说酷,还顺带给他带理发店剃了个断眉。
太丑了。
肖荀照完镜子后只有这一个念头,得亏他五官够硬,不然随便换个人来搞成这鬼样肯定丑到出不了门。
“大帅哥啊肖子。”
狐朋狗友围在他身边夸,其中一个神色猥琐,挨到他边上压低音量问:“晚上要不要跟哥几个去搓顿好的?”
那天晚上肖荀其实有事,家里要来人吃饭,但他不想应付那群假惺惺的人,他们表面客套,实际上虚与委蛇,想方设法的要从肖家捞点油水。
肖荀厌恶他们的嘴脸,有那时间还不如跟这群智商不高的蠢驴混在一起,于是他问:“搓什么?”
那人笑的很贱,“肯定是好的呗。”他声音放的更低,小声说道:“带你开荤。”
肖荀:“我未成年。”
“未成年怎么了,古代人像你这么大该生小孩了,肖子你放心,平时你带我们吃香的喝辣的,哥几个肯定给你找最干净最漂亮的。”
肖荀对他的提议索然味:“这种事以后别喊我,喝喝酒唱唱歌行了,我不乱搞。”
“怎么,有喜欢的人,守身如玉啊。”
“没。”肖荀推开那群人往店外走。
几个混混追上来,其中一个马脸试探着打听:“肖子,现在哪有大哥不泡妹,你喜欢啥样的,咱们那儿最近来了几个清纯妹妹,要不要介绍给你认识认识?”
肖荀经不住他们烦,随口回答:“漂亮的。”
马脸立刻兴奋地掏出手机给他看照片:“那不巧了,这几个妹妹可都个顶个的漂亮。”
肖荀扫了两眼,“嗯。”
马脸跃跃欲试:“看上哪个了,赶明儿我就把人约出来。”
“约个屁。”肖荀忍可忍,往他脑门上抽了一巴掌,“别以为我不知道,人家女生来你这是让你帮忙找兼职的,别他妈的一天到晚像个人贩子一样到处给人介绍对象,注意点。”
马脸唯唯诺诺,不敢再啃声。
七月份的太阳能烤死人,地面像火炉,风吹身上一点不凉快,只觉得烫。肖荀坐在马路牙子边,手里拿着根冰棍,他嗦了两口,耳边是狐朋狗友叽叽喳喳的叫喊,混杂着浓烈刺鼻的烟味,他忽然觉得烦躁。
狗日的,没意思。
肖荀把冰棍扔到地上,用鞋底碾了碾,丝毫不在意这是价值上万的限量球鞋。他低着头,有一瞬间的迷茫,现在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出生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富二代,吃穿不愁,父亲不管,母亲溺爱,倒没有变成社会新闻里那些不学术,惹是生非的纨绔子弟,相反,他前十几年过得循规蹈矩,成绩优秀,初中还跳了一级,是放到任何一个人身上都堪称完美的生活。
但这不是肖荀想要的。
他讨厌一切循规蹈矩,讨厌平静如死水,讨厌按着一条固定的道路走到结尾。
过一个被安排好的人生将毫意义。
他跟这群地痞流氓耍到一起只是偶然,并非想要当黑社会,这只是他对越界的试探,试着踏出舒适圈,去尝试新的东西,寻找他感兴趣的事物,以此提起他对生活的热情。
可惜没有。
温室外的东西,香烟,断眉,耳钉,黄毛,蹦迪……或许有某几个曾给他带来过短暂的刺激和新鲜感,但那并不持久,他喜新厌旧的速度比火箭升天还要快。
这场荒唐的叛逆之旅并没有给肖荀带来额外的惊喜,开学前他还得找时间把黄毛染回去,耳钉眉钉都拔掉,或许他就适合老老实实当个富二代,走肖腾远规划好的路线,接手肖家产业。
然后等死。
合理,完美,但聊趣。
“以后不联系了,我回去念书了。”
这是七月底肖荀在跟那群狐朋狗友打完最后一枚舌钉后留下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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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腾远比预计回来的时间早上很多,早到肖荀还没来及把身上叛逆的痕迹全部洗去。
在肖腾远推门进来时,肖荀正躺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面面相觑,两人皆是一愣,后来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手,反正最终结果是肖荀被他爸拿鸡毛掸子按沙发上抽了好几下。
肖腾远差点被他气死,江芸听到动静跑出来,看到这场景花容失色,慌忙去拉开这两人。
“你看看你,跟街头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还有没有点学生样子?”
肖腾远气急,又站起来给肖荀补上一脚。
肖荀疼的龇牙咧嘴,但弄成这鬼样他实在没理,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江芸拦住肖腾远,好声好气地说:“腾远,别气,小孩子不懂事,随便玩玩,开学前肯定把他收拾回去。”
“多大了还小孩子。”肖腾远一瞪眼,“你大儿子不也就比肖荀大一岁,我见过他几次,哪一次不是成熟稳重的,人家一个人在青城,自力更生,品学兼优,一点没长歪,这混球,好吃好喝养着,反倒养成地痞流氓了。”
江芸赶紧打圆场:“施砚天生性格就那样,让人放心,小荀也不差,活泼点,年轻人贪玩正常嘛,肯定不会走歪路的。”
她边说边给肖荀使眼色,想让他赶紧上楼回自己屋,别等会儿再挨顿揍。
谁知肖荀动都没动,继续听了肖腾远半小时臭骂,等肖腾远准备回卧室拿家法伺候他时,他才抬起头,问:“爸,能不能让我去我哥那待一个月?”
肖腾远思量了会儿,答应下来。
“施砚成绩顶尖,你去正好跟你哥好好学学,什么才是学生该有的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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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荀和施砚并不熟,他俩从小到大也只有过年那几天能见上一面,吃一顿尴尬的年夜饭。
小时候他知道还有个哥哥时,总让江芸带他去找哥哥,但江芸不喜欢施砚,也可能是不想去青城,反正一直以各种理由推脱。
这就导致原本有血缘关系,应该亲密间的兄弟俩,成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