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树枝子有节奏的响声,阿黄不停地点着头。剃头师傅笑看着黄狗,扔出一毛钱。东升低头捡钱的时候,有孩子拿个插草的柳枝帽按到他头上,东升没事一般,再往前走。
“枝子一打响叮当,恭喜发财又健康。今儿个叫花上门来,盼着掌柜能大方。”
每次集上都来要钱,百货店掌柜有点心疼。见掌柜没反应,东升擦把汗还唱:
“小叫花唱歌不好听,因咧命苦才到恁门庭。大伙儿跟俺来店前,掌柜生意日日兴。”
彩头儿随你说,今儿个掌柜铁了心不打赏。店门前,人越聚越多,庚庚紧张地张着嘴。
东升不急不躁:“枝子打咧半小时,掌柜不施一丝丝。哭咧天哭咧地,北城叫花算个屁。”
这样讥笑自己个儿,掌柜柳叶上开花就是没结果。等不来赏钱,东升开始出言不逊:
“俺叫花讨饭不奈何,过几年掌柜不如我。别说提前没说与恁,恁不是上吊就跳河。”
走道的歇脚,推车的放下车把,大伙儿一阵哄笑。掌柜三步出门,抬脚踹向东升。庚庚一哆嗦,待睁眼看时,东升已仰面朝天地倒在地上。阿黄箭一样窜到店老板脚下,汪汪地叫了起来。庚庚两胳膊伸开,扒开人群跑上前来,两腿跪在地上喊叫东升。
片刻,东升睁开眼,探出舌头,两片厚厚的嘴唇上打个圈,“那个么,刚刚打咧个目然儿(打盹儿),俺唱的挺好呗?”
围观者有人数落掌柜,掌柜掏出两毛钱,团个纸球扔出来。阿黄把钱叼到近前,伸出长舌头,舔起主人裸露出来的后背。挪挪屁股,东升倚在庚庚身上,抬头看一眼掌柜,呛着劲又来一句:“俺道老板是好人,年年月月迎财神。”
晌午,东升买来四张香喷喷的大咸食(油盐软簿饼),在一面土墙砖基下,两发小儿席地而食。远处屋顶上,传来村妇寻鸡的骂街声。
东升边吃边道:“俺教恁唱落子戏,不愁没饭吃。”
庚庚用手背抹把嘴,“俺唱、唱不了,恁也别、别唱咧。”
阿黄低沉地叫了两声。两人盘坐,相互在对方脑袋上逮起虱子。“大王粘罕领十万人马兵进青龙山,岳飞岳鹏举要‘八百破十万’……”,身旁水泥电线杆上的大喇叭里,《岳飞传的评书骤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