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所以前怕狼后怕虎,盖是因为穷。正如此刻的程颂。点个炮,自己又要过好几天身分文的生活。他也深知,果敢是男人的魅力所在。“等老子将来发财了,闭眼睛跟你们打,你们要啥我打啥,全当扶贫了!”心里憧憬着发财,手上却拿起了九条,打了出去。
“别动!胡啦!”杜胖子兴奋的将扣在桌面的牌翻过来,拿起自己那张九条,啪的一声盖在程颂打出的九条上!“嘿嘿!你以为面上有一张,就是安全的么?就要杀你个欲擒故纵!”这张嘴真是见缝插针,讨尽口舌之利。此刻的杜胖子并不知道,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未来如愿以偿成为一名律师的他,就因为这三寸不烂之舌,若干年后为他招惹来了致命的祸事。
这局的胜负已分,江扬推开程颂的牌,看到程颂拆掉一对儿九条,却给杜胖子点了炮,说道:“你倒是拆了红中,成就我这一副敌大牌啊!你跟杜胖子打伙牌么?”同时推倒自己的牌,摊手说道。只见他的确有两张红中。然后又伸头看向农民的牌,只见农民立着的四张牌,却是三张发财,一张二筒。并向程颂分析到:“你就是怂,不拆自己的听,就冲发财啊!给对家杠一手呗,怕死不是真英雄!”
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农民,也只是莞尔一笑。并不是他和程颂、江扬、杜胖子三人关系不够密切,而是本来他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否则也不能获得个农民的绰号。在大家准备洗牌的时候,农民伸手摸了一下尾扣着的那张杠牌,正是二筒。
“来吧,输家坐庄。最后一圈。”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多了,江扬说道。
“不玩了吧,我还得赶车回家,九点半是末班车。”程颂也随着江扬的视线,扭头看向墙上。
“行啊,你这叫铩羽而归。小爷我今天放过你们,改日再大杀四方”杜胖子接话。
农民白了他一眼,起身去收银台结账。程颂三人也随着他向出口走去。
九月末的盛海市秋意浓,金黄,收获,这类词语似乎与这座工业重镇格格不入。早在几年前,街边的杨树已经被砍伐的一棵不剩。程颂小时候玩的“拔皮狗”游戏,早就告别了现在的顽童。只有手腕粗细,一人来高的小树苗被种植在马路两旁的树坑里。许是怕被秋月的冷风吹倒,每棵树苗都会由四根脚踝粗的木棍固定住。这四根木棍是有皮的!仿佛一个孩童,站在树坑里,怕他在风中站不稳,而砍掉了两个成年人的双腿,绑在了孩童四周。谁是被种下的?谁是被砍伐的?谁又是主宰这一切的呢?
棋牌室是临街的商铺,这条街每隔十米,就有一个这样的树坑。
“赢家请客,请我们吃炸串儿!”同学八人走出棋牌室,江扬提议道。
“那不对啊,应该输家请客,你们得保障赢家利益,我若赢十块钱,请你们吃东西花二十,那以后谁还要赢啊?不为了赢,我们怎么玩啊?都故意去点炮么?这麻将规则都被你破坏了。”杜胖子半开着玩笑反驳道。
“你不是为了大杀四方才,尽显英雄本色才跟我们玩的么?”农民一边将钱递给小吃摊的伙计,第一次开口怼了杜胖子一句,却也没有计较自己也是输家,准备请大家吃点东西。而此刻另一桌那几个同学也七嘴八舌的开始抨击杜胖子为富不仁。
多年的同学,倒也没有熟长熟短,杜胖子嘴上不饶人,同时也没耽误他吃。或许是怕街边吃东西呛了风会胃痛,大家说笑着围成一圈,互相挡着风。也遮挡了程颂的视线。
“诶,你的车来了。”面对着马路方向的江扬正低头吃着小吃,抬头却看见一辆公交车,由于车站没有上下车的乘客,只是略一减速,又要加速驶离,急忙开口提醒程颂。却见程颂猛一回头,顾不上涂抹在炸串上的辣酱滴在外套,拔腿向公交车站冲去。
“停车!停车等会!”程颂一边大吼出声,一边狂奔。
在那个阶段,政府财政靠土地,土地出让靠规划,工业大学理所当然的被规划到了郊区。程父也就随之把家安在了郊区。这方造就了程颂追赶公交车的一幕,毕竟以一个家徒四壁的大学毕业生,不愿意轻易承受出租车昂贵的费用。
更何况,此刻程颂兜里的那点零花钱,已经装进了杜胖子的腰包。以至于程颂顾不得身后同学的眼光,歇斯底里的狂奔着。好在程颂年轻体壮,风驰电掣。但在即将追上公交车那刻,他一个健步准备跨过绿化隔离带,却被那感人的“成年人的大腿”触碰到脚尖。紧接着一个前赴,程颂重重的摔在了公路上。啃食一半的鸡排被压在了身下。
顾不得尊严与疼痛,他立即起身,又疾驰两步,伸手用力的拍打着公交车的后门。
“师傅停一下!”
司机听到车体被啪嗒的砰砰声,减速停车。程颂跑到上车门,赶忙跳了上去。方才重重的呼出一口浊气。向车厢内望去,寻找适合的位置,毕竟自己可是要坐到终点站的。
“投币!”司机师傅瞄了一眼程颂胸前半块鸡排的油痕,冷声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