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越想越憋屈,“大早上不管我吃饱饭,一碗菜汤饼就把我打发了。还有你来齐家也不说一声,凭什么每次都让我追着你跑啊……”
随从们也跟着停下来,来往路人频频往这边张望,陆续投来意味深长的眼神。
裴砚舟外出没穿官服,一身天青色缎袍衬得他丰神俊朗,绝对是人堆里最扎眼的美男子。
他身边小“郎君”面若冠玉,柳叶眉杏仁眼长得比姑娘还俊,这两人该不是一对……
有时候太过敏锐,也会让自己徒增烦恼。
裴砚舟不得已拉着吉祥快步走开,拐进僻静的巷子里,郑重其事告诉她。
“其实,本官另有重要差事托付于你。”
吉祥好像不生气了,睁大眼睛望着他:“除了我,小平子也办不了的差事?”
裴砚舟不知她和魏平有多深的过节,违心点头:“非你不可。”
“看吧,我就知道你们都得靠本座。”吉祥心里有点小雀跃,催促他往下说。
“李府厨娘的身份需要你私下确认,切记不得惊动李穆父子。”
这确实是头等大事,魏平他肯定办不到。
吉祥稍一思量已有策略,拍了下胸脯:“行,包在我身上,今儿就帮你打听出来。”
裴砚舟看她兴冲冲直奔李府,又叫随从送过去半吊钱,管她随便吃喝。
吉祥手里掂量着钱串子,心里美滋滋:“这下我可以敞开肚子吃包子了,半吊钱……呃,半吊子?裴砚舟他拐着弯骂我!”
天地良心,廷尉大人真没那闲工夫。
晌午时分,裴砚舟如约赶至城南撷芳轩。
风流公子流连忘返的销金窟,每至入夜笙歌漫舞酒香腻人,红罗帐中多少痴语情浓,酣然入梦亦是燕婉欢靡。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撷芳轩厨艺更是一绝。
京城老餮不爱寻花问柳,就贪这里的美酒佳肴,每到晌午雅间全是满座。
裴砚舟在花娘们的迷醉仰望中,目不斜视快步上楼,也没察觉跟踪他的鬼祟身影。
雅间里侯着的是魏平,见到裴砚舟连忙起身禀报。
“大人,李铮去燕安府衙自告了,赵府尹已着手立案。”
“妥善安置柳秀,莫让他有机可乘。”裴砚舟走到临窗的位置坐下来,忽闻一声熟悉的“本座”。
他脸色微变,匆促起身看向窗外。
吉祥怒视楼下阻拦她的花娘,指着自己郑重强调:“本座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不信你们上去问问那位裴公子……”
欸,头疼。
裴砚舟坐回去朝魏平招招手,魏平跑下楼把麻烦精“请”进来。
“裴公子不叫本座跟来,怕我打扰你们喝花酒的雅兴是吧……”
吉祥打好几页腹稿准备讽刺裴砚舟,进屋看到满桌子鸡鸭鱼肉,两眼登时就直了。
“你带他来吃好东西都不带我?”太伤人了,查案输给小平子都没这伤人。
“大人,柔儿姑娘应该快到了。”
魏平好容易订到雅间,砸下大把银子请来撷芳轩花魁,可不能毁在那丫头手上。
裴砚舟委婉撵人:“厨娘的身份至关重要……”
“知道,小祥子吃完就去。”吉祥用力吞咽着口水,拿起筷子坐下来夹鱼肉,“不用管我,你们该喝喝该玩玩,我保证不吭声。”
裴砚舟看她埋头猛吃,只得作罢,示意魏平坐下说话。
“大人,卑职查问过了,齐家确有一个幺女,自幼体弱多病养在乡下庄子里。十六岁那年接回家不久,齐主事就把她许给了李铮。”
吉祥默默抓起一块卤鸡腿,原来裴砚舟早怀疑齐幺娘是捡来的。
她好像有点轻敌了,小平子真有两把刷子,待会儿她也得加把劲。
裴砚舟追问:“那庄子在何处?服侍齐氏的丫鬟婆子都还在吗?”
魏平面露为难:“庄子五年前拆了改建马场,齐氏有个乳娘已经病逝,其他婢女都被发卖了,查起来要耗些时日。”
吉祥小声嘟哝:“那不就是死对证?”
裴砚舟瞥她一眼,吉祥慌忙低头往嘴里塞鸡腿,蓦地激动到嘴唇发抖。
老天爷,她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魏平,派人去马场仔细打听。”
裴砚舟刚吩咐下去,老鸨扭腰甩帕子来献宝,先是吹捧裴公子神仙之姿,又将她家花魁夸成月宫嫦娥。
吉祥啃着鸡腿抬眼一瞧,那花魁雪肤朱唇,媚眼含情,娇艳得像朵粉芍药,真好看。
老鸨谄笑提个醒儿:“裴公子,柔儿姑娘是清倌儿,她向来矜持自重,若有怠慢之处……”
话音未落,矜持自重的花魁姑娘紧挨吉祥坐下,一双秋水眸柔情脉脉,情难自抑般凑到她面前,仿佛亲密情人窃窃私语。
老鸨目瞪口呆,完蛋,她家招牌要砸了。
裴砚舟和魏平反过来安慰她,都答应盯紧“小弟”不会乱来。
许婉柔视他人,趴在吉祥耳畔轻笑:“小姑娘长得真水灵,芳龄几何?”
清甜笑声酥进人骨子里,吉祥莫名脸红。
花魁身上好香好软啊,再贴近一些也没关系的。
不过,裴砚舟那种死要面子的家伙,若被人知道小跟班是个姑娘,铁定要将她逐出大理寺。
美女入怀纵是快活,但她绝不能变回石头。
吉祥拉下脸瞪她:“瞎说,叫哥哥。”
许婉柔身若骨靠过来,软着嗓子嬉笑:“是,小哥哥。”
老鸨没眼看懊恼离去,吉祥心里也着急啊。
她就是来混口吃的,怎么被撷芳轩花娘看上了?
吉祥嘴里的鸡腿都不香了,油腻指尖推开眼神不好的花魁。
“你往那儿瞅瞅……裴公子妻妾相好,有才有颜有银子,姑娘们都爱他。”
许婉柔雪白纤臂勾住她脖颈,呵气如兰:“奴家不贪老男人钱财,就爱漂亮的小哥哥。”
要命了,她竟敢骂裴砚舟是老男人?这不是砸场子拉仇恨吗!
吉祥偷看史上最年轻的大理寺卿,贵庚二十有三的裴砚舟,却见人家悠闲品茶,压根没当回事儿。
裴砚舟放下茶盏,抬眸时眼风陡然凌厉。
“许婉柔!你在供词里声称,亲眼看到钟朔调戏齐氏,此言是否属实?”
吉祥愕然看向美艳花魁,什么?她就是诬告钟朔的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