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玄奕看着她,道:“毒箭木虽并非寻常之物,但却唾手可及,若是毒药价格昂贵,或许还能将凶手的身份锁定在达官显贵之上,只有这样的人才出得起银子,排查时也可圈定在一定的范围。”
沈舒窈点头表示赞同,“驿馆每日进出的人员多且复杂,不能剖尸自然就不知道丕将军中毒的来源,为今之计唯有让刑部和大理寺多番详查。”
“这些本就是他们分内之事,难不成还要让他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尸位素餐?”
萧玄奕带着沈舒窈走出阁楼,表情是惯有的冷漠,说话的语速缓慢得令人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沈舒窈望着他颀长挺拔的身影,思索着自己不是光吃不干活的主儿,如若不然还不知这个大爷又要想什么损招对付自己呢?笞刑她才不要领受,罚俸更是不干。
本来就到了吃老本的境地,若是稍不小心将这微薄的俸禄也给折腾飞了,她未来的日子唯有遥望琼楼上的二郎神君——喝西北风。
怎么会越混越差了?如果将这个大爷委托的事宜了结了,为莲儿报了仇,她又将何去何从?思及此,沈舒窈越发地烦躁不已。
而最让沈舒窈后悔的莫过于昌州之行,如果没去,莲儿至今还活得好好的,她们依旧在淮州那处偏僻的小院,过着惬意宁静的生活,可惜......一切终究是回不去了。
说到底莲儿是被她所累,沈舒窈突然停了下来,仰望着浩瀚的长空,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告诉她,沈舒窈你已没了退路,无论前路是荆棘丛生,抑或刀山火海,你都只能咬紧牙关趟过去。
在这一刻,季慕白的音容笑貌浮现在长空那重叠的云层上,这是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想起他,两年的陪伴,已在不知不觉之中入了心,可是她想要的,他却未必懂。
她将发髻的白玉簪取下来,玉簪入手滑腻、温润,颇有些分量,是季慕白送的。簪头雕刻着一朵惟妙惟肖的金嵌玉簪花,玉质地上乘,因是价格不菲。
当时忘记还给他了,抑或是养成了习惯,每日都将它插在发髻上,可如今想来似乎已不再合适,她紧抿住唇,默默地看着这只簪,仿佛在看着那甜蜜而又苦涩已然消逝的过往。
此时,萧玄奕已经走了好远,其实他早就察觉身后没了动静,只觉得她是女子步伐稍慢没有在意,驿馆的人都在忙着帮使臣搬东西,眼下偌大的驿馆只留守一个跛脚的门房。
他止住脚步,转过身去,看着那个清丽纤细的女子,披散着三千青丝,在徐徐清风之中飘扬,手举一根玉簪,就这么呆愣地出了神。
飘逸袭卷的衣袂,让她的婀娜修长的身姿尽显无虞,只那面上一闪而逝的茫然无奈。
萧玄奕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她,直到沈舒窈觉得一切不过是自寻烦恼,才将簪子重新插上。
沈舒窈想起了母亲留给自己的妆奁里,就有一支非常漂亮的金簪,虽然她一出生母亲就过世了,可是她在父亲珍藏的画轴见过母亲的模样,是个绝世的美人。
而沈舒窈的样貌亦和她的母亲只有五分相似,她的长相随父亲,虽然依旧貌美,但和她的母亲比起来明显就略逊一筹。
听父亲说当年他被仇家暗杀身负重伤,是母亲救了他,在二人相处的那些日子里逐渐产生了情愫,适才结为夫妻。
父亲对母亲的情谊有多深厚,沈舒窈是知道的,他被罢官避世的那些日子时常提起她的母亲,世间难得有如父亲一般痴情的男人。
沈母留给沈舒窈的除了一些珠翠首饰,时常带在她身边的便是那把精致的匕首了,削铁如泥甚是好用,即便经常被它当劈柴刀使,亦未见任何卷刃,依旧锋利无比。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强光照耀下的萧玄奕,光线似乎想要将他穿透,耀眼刺目,她加快步伐追上他,踌躇道:“抱歉,让王爷久等了......”
“无妨,不过是难得有这样静谧的时刻,多欣赏了一会儿罢了。”萧玄奕的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的玉簪扫过,打断了她的话。
旭日东升,秋风袅袅,揽月阁院落的花草树木在曦光笼罩下,金灿灿的一片,有几许落叶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下,给这干爽的青砖地面增添了一份绚丽的色彩。
王府的侍女脚步匆匆,行至沈舒窈房门前,芊指轻叩,“沈姑娘可起了?王爷让你快点。”
清脆略显沉闷的敲门声,打破了房内静谧淡然的空茫,沈舒窈睡眼朦胧地慢慢从床上爬起来,揉了一头凌乱的青丝,东倒西歪地朝外室走。
“王爷这么早叫我有什么事吗?”沈舒窈揉着惺忪的眸子,问那侍女。
“王爷没说,奴婢也不知道。”侍女歪着脑袋,思忖片刻,“不过我听人说王爷好像要去离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