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兴一边用衣袖擦拭着眼泪,一边打着嗝说:“奴才对......王爷的忠心直到天崩地裂海枯石烂,永生永世不变,纵然粉身碎骨......混沌为一粒尘埃,也要替您......挡住前方的惊涛骇浪。”
好一个马屁精,这无师自通、信手拈来的说辞堪比京城戏班子里的台柱子,沈舒窈算是见识了,原来做个王府小宦官不仅需要懂得察言观色,还需要表演天赋。
萧睿抹掉了两行鳄鱼泪,道:“你先下去,告诉厨房晚膳加一道红烧肉。”
他又用手拨动了一下悬挂在德兴脖子上纹理清晰的五花肉,“就用这两块烧,还有让庖人多放些糖,我喜欢偏甜口儿。”
“好勒,奴才记下了。”德兴如临大赦,感激地看了一眼沈舒窈,而后将脖子上的五花肉取下拎在手里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沈舒窈不可思议地看着萧睿,她终于明白为何他赌玉总是上当受骗,不,准确地说是他自己甘愿的,若她是骗子肯定也专挑这种人骗,因为骗他根本不需任何技巧,只用甜言蜜语,吹捧奉承,白花花的银两就到手了。
她抬头环顾丹楹刻桷的宁王府,果然是家底殷实令人拜服,随意指了指萧睿身上沾染的狗毛,“你忘了今日要去离宫打马球?现在搞成这样还去么?”
“去,当然要去,你等着我,我马上去沐浴更衣。”萧睿弹起来转身就往回跑,又回头交代道:“千万别走,至多等我一刻钟。”
于是,沈舒窈在宁王府下人的引领下到了会客厅静候,茶水更奉上不久,萧睿就焕然一新地来了,“可以走了,别让四哥等急了。”
沈舒窈放下茶盏往外走,萧睿走在她右侧,笑得谄媚,“舒窈,你说我们往后暗访查案若是乔装成乞丐会不会相当刺激?”
沈舒窈眼皮一翻,把脸转向一边,不想搭理他,结果萧睿还在得意洋洋的自言自语,“你方才见到小黑是不是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我跟你说啊,这小黑凶猛至极,原本是专门替牧民放羊的,有了它常伴左右狼群都不敢靠近羊群,于是我托人花了大价钱从牧民手中买了过来,想着若有案子了就把小黑带出去,顺便检验一下这些日子我辛苦训练它的成效。”
两人刚踏出府门,就看见萧玄奕站在马车前,曦光倾洒在他颀长挺拔的身躯上,那样光彩透彻,相得映彰的颜色,就像是昆仑之弱水,不可越也。
萧睿朝萧玄奕挥手致意,笑道:“四哥,我和舒窈还有些事情要讨论,就让她乘我的马车去离宫。”
阳光将萧玄奕的轮廓照耀得朦胧柔和,他对萧睿的笑容置若罔闻,深邃平淡的眼神一直望着沈舒窈。
这样漫不经心却又别有深意的目光,若不是沈舒窈与他相处下来自行领会的,任谁也揣摩不清他的心思。
沈舒窈看着那道令山河都要愧色的完美身躯,忽然一时恍惚,若说这世上还有能帮她查清害死莲儿的主谋,恐怕唯有萧玄奕。
以她这些日子与他相处发现,其实他并非外表下那般冷若冰霜,然则是有血有肉的躯体,会高兴亦会沮丧。
她丢下萧睿,径直朝萧玄奕走去,曦风吹拂她修长的身姿,笔直似湖畔翠绿的青竹,淡雅得让世上所有的事物都被她深深吸引。
萧睿见沈舒窈直接上了萧玄奕的马车,心中虽有沮丧,可想到她到底是萧玄奕的下属,如果将顶头上司得罪了罚俸倒是小事,若是再被行以笞刑岂不是自己害了她,既为知己好友怎可陷人不义呢。
于是,他非常潇洒朝着马车吼道:“四哥,舒窈,你们先走。”
萧玄奕掀帘看他,徐徐开口,“七弟不可耽误太久,若是去太晚了恐惹圣上不悦。”
“放心吧,我这就出发。”说罢,萧睿就上了马车,车夫用力扬鞭,马车便紧紧跟上去。
韡颐离宫雄伟壮观,金碧辉煌,就连那石栏上精雕细琢的壁画都是镶金嵌玉,处处尽显奢华繁复。
马球场位于正南的一处圈进的草原,被修剪得平整一寸高的碧茵茸茸,四周都是帷幔搭制的帐篷,宫女太监们正忙前忙后张罗桌椅板凳。
西北角拴着数十匹健硕的汗血宝马,两侧一字排开的木架上立着整整齐齐,绘有彩色花纹,杖头一端呈月牙形的球杖。
边上各自罗列放着一面面锦绣棋筹,东面设有宫廷教坊擂鼓,球场中央竖立着井然有序,呈对称约莫一尺五左右的圆洞球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