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样平常的一句话却让她的心头荡起了几许暖意,她在明亮的阳光下绽放了一个灿烂华美的微笑,“我会尽快赶回来帮你和面。”
街道上像是被一团熊熊烈火包围着,沈舒窈一路行来行人车马鲜少,货郎们撂下摊子远远地蹲坐在并不凉爽的树荫下,不停地挥舞着手中的蒲扇。
树枝上的蝉似乎也厌倦这炙热的高温,无比烦躁地竭力嘶鸣着,飞檐下的月台上几只犬吐着舌头,无力地趴在地上补眠。
她到玉琼楼的时候,老鸨子正坐在大堂翘着腿啃瓜子,听见有客人到访,她一反常态地置之不理,低垂着眼皮子继续啃她的瓜子。
“客官来早了,这个时辰姑娘们正在休息,不方便见客,您请回吧。”
头一回听说勾栏老鸨竟然往外撵客的,沈舒窈也不理会她的傲慢,开门见山地说:“我找胭脂有点事。”
一听胭脂的名字,老鸨子猛然一抬头,认出了沈舒窈,这人不是不喜欢女子么?怎么又来找胭脂?
然后拍了拍手上沾染的瓜子皮,缓慢道:“胭脂这几日身体不适,刚服了药在榻上歇息,恐不能见公子。”
沈舒窈是什么人,她能听不出这弦外之音?身上仅有的一百两银票给了林义为,只能祈祷在身上还能找出银子来。
于是她在腰间摸了一圈,终于在腰带夹层里找到一腚碎银子。
这是当晚在玉琼楼为了从胭脂口中套话,刻意从钱袋里留出来雇马车的,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花在了这个地方。
她把银子抛给老鸨子,径直上二楼,“就一句话的事,不会耽误胭脂养病。”
老鸨子端详着碎银子,虽说少了点,但好歹是白得的,是以也就不拦着沈舒窈,自顾自地又去陶罐里抓了一把花生吃起来。
沈舒窈敲开了胭脂的厢房,见她明色红润光泽,就更加鄙视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鸨子了,直接道明来意,“胭脂姑娘,在下依约来取画像。”
胭脂穿着一身绯红色的纱衣,若隐若现的月白肚.兜,勾勒出她丰腴合度的曼妙身姿。
她扭动着水蛇般柔软无骨的腰肢,不疾不徐地从抽屉里取出两张卷纸,朝她抛了一个媚眼,“奴家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吕公子能成全。”
沈舒窈皱起眉望向她,淡淡道:“那要看你的请求为何?若在我能力范围内我倒乐意成全,若在我能力范围以外那就恕难成全。”
“我就喜欢吕公子的率直。”她缓缓拾起梳妆台前的团扇,轻轻在胸前扇着,薄如蝉翼的纱衣犹如赤色烟雾轻盈又飘逸。
这样恰到好处的美让她纤度匀细的身姿发挥到淋漓尽致,堪比红梅俏丽。
不愧是欢场女子,她总擅于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露出来,也难怪世间那么多男子会沉迷其中不能自拔,因为她们永远都清楚男人最吃哪一套?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沈舒窈不太喜欢这厢房里馥郁的熏香,她往窗边挪动了几步。
半垂卷曲的竹帘缝隙筛过一缕缕阳光,在地上投下了琵琶弦般笙箫的音律,时而闲愁,时而辗转。
她缓缓挑起竹帘,望着天边永不陨落的艳阳,轻描淡写道:“你想让我游说林子彦将你纳为妾室?”
“吕公子一语中的。”胭脂满怀期待地望着沈舒窈,“我一直爱慕林公子,这在玉琼楼早已算不得秘密,我知道自己出生不好,如今又深陷在这淤泥里遭人唾弃,如果可以选择谁又愿意堕落风尘?若非遇到林公子我原本是打算默默腐烂在这儿,可是命运总是爱捉弄人,我却在不知不觉中爱上林公子,至此情难自拔。”
看样子不听完她的长篇大论,这画像是拿不到手了。
沈舒窈也歇了想呼吸新鲜空气的心思,走到桌前拉过一把凳子坐下,本想倒一杯茶边喝边听,但想着萧睿还关在宗人府也就作罢了。
紧接着胭脂开始声情并茂的表演,若非林子彦早已将她的底细透露了,只怕沈舒窈当真会以为她编造的故事是真实的,毕竟人会本能地同情弱者,是以也就不爱深究事件的真实性。
沈舒窈虽然外表平时看起来是那种冷清孤傲的人,实则她的内心十分柔软,她之所以会有这样一副面孔,完全是因为她在涉及验尸查案时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冷静的思考,不能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判断,从而造成冤假错案。
长此以往下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好相处,她非常清楚和男人们打交道必须要把自己当成男人,甚至要证明自己比男人更强,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事实证明她是对的。
胭脂说道动情处还抹起了眼泪,“我保证进了林府后安分守己,会好好孝顺公婆抚育子女,不干涉夫君娶妻纳妾,会和众姐妹和睦相处绝不争风吃醋。”
夕阳余晖,红霞微敛,沈舒窈真佩服自己在这里听了这么久,她可没忘记要赶着去帮暮秋和面,及时打断了她的话,“你放心,我会游说林子彦纳你为妾室的。”
至于人家纳不纳就不关她的事了,这句话她没有说出口,她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她当时已经跟林子彦提过这件事,是以她完全可以当做已经替她游说过了。
“多谢吕公子成全。”胭脂得了准话,赶紧将画卷交给她,方才还凄苦的面容马上绽放出如花的笑颜,“这两张画像我可是花了整整两日才完成,莫说十分相像,但也有七、八分像,是以你可以凭画像很快找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