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使事情更顺利,夏秀安把价格加了又加。那掌柜的听得实在动心,只得向夏秀安要了尺寸和要求,说尽量会帮她做出,就是要宽限些时日。
夏秀安也不是太急,先交了一半定金,说一月后会派人来取,到时候再把余款付清。
掌柜的自认自家大师傅这点技艺应该有,一月时间也足足有余,便满口应了下来。
两人在合约上签字画押,买卖便是成了。
夏秀安安心回转,一心准备南下的事。
就在同天傍晚时分,长乐宫里,赵琮玉就着满天云霞在院子里提剑飞纵,使得满院落叶纷飞,剑声隐隐,犹如龙吟。众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跟随这位皇子多年,他们自知这是皇子心里有苦闷不决的事才关在这院里发泄。
就在剑声骤疾,一阵狂风暴雨即将来临之际,一个护卫急匆匆进来,“殿下,有消息了。”
风雨急停。赵琮玉挽过一个剑花,收势,也不擦额际的汗珠,“进去说。”
他把剑随手丢给宫人,将扎在腰封的袍摆放下,走进殿内,挥退了宫人。
“那女子已找到?”
护卫禀,“未曾。不过已找到那个和女子有过接触的胖子。他是御史张庆春的妻舅之子。平日里仗着张大人之势,在那条街颇有恶行。属下问他是否知那女子是谁,他却说根本不识那女子。只不过是那女子见他纠缠一个小公子,才上去斥责他,踢了他一脚。”
赵琮玉静静听着。
护卫继续禀,“以范胖子的秉性,自不会因为一个斥责便奔逃而去。他说是那女子说要将他的所做所为告之张大人,他怕张御史又要对他动家法,他才不得不跑开。”
赵琮玉身上似笼罩一层烟气。
“属下为谨慎起见,特意叫了画师,令范胖子描述那女子的样貌,结果就出了这么一副画像。”护卫将一幅画卷恭敬呈到桌案上。
赵琮玉缓缓将画卷展开,但见画卷上的女子确实身材窈窕,可是却抬脚飞踢,且龇牙咧嘴,根本就看不出容貌如何,脸型是方是扁。
好在画师的技艺极高,很是会抓住人的神韵,女子的脸虽变形,那双灵秀生动的眼却让他一眼就认出,她果然就是寻了几月的蓝西月!
他眼眸里有异色缓缓流过,一直静静盯着画卷上的女子,未出一声。
“不过殿下,范胖子的招认虽然没有什么疑点。可是属下在刚审问他的时候,他几乎是吓得屁股尿流,跪在地上大叫饶命,说再也不敢了。为何他一听属下是殿下身边的人,会吓成这般?或是他做了什么让殿下不能饶恕的事?”
赵琮玉依然未予置评,护卫又道:“所以属下又对他用了一些手段,那胖子却死咬没做什么对不起殿下的事,可是他明明目光闪烁。属下怕有什么遗漏的事情,一直没敢放他回家。殿下看这事该怎么办?”
赵琮玉的眼睛终于从画卷上移开,“如果追查不出这个女子的下落,他也不用回去了。”
“可是如果私自扣押他,张大人那边恐怕不好交待。若是到时候给捅到圣上面前,对殿下恐怕不利。”护卫小心翼翼道。
“就说范胖子当街调戏萧将军的女儿,还将她重伤。在人未痊愈之前,他暂时只能留在萧将军府。以示对常年驻守在外将领家眷的尊重。”他顿了一下,“回头你让宋嬷嬷去一趟萧府,让萧如芳配合一下。”
护卫应了声“是。”同时他也明白,这么一来,即便张庆春喜欢告御状,这状恐怕也是告不出去,毕竟是他外甥惹事在先。如果真要按律追究起来,一不小心连范胖子以前的事一并抖出来,苦主又多,定叫他牢底坐穿,这辈子都别想出来。
这时外面有宫人进来,“殿下,圣上所请的各位将领已入宫,贵妃娘娘让殿下即刻过去一起夜宴。”
赵琮玉皱了下眉,没有温度的嗯了一声,将画卷收起,放入抽屉,才道:“小仙晚上有没有喂食?”
门外侍立的宫人立即道:“小仙已经吃过。胃口正常,就是有些不安分……”
正在说着,一道黄色影子似闪电一般掠过宫人的肩头飞纵到桌案上,然后像一个毛球一般滚落赵琮玉大腿上,后腿直立,一只爪子指着外面的宫人“吱吱”直叫。
这小东西,竟是一只毛色油滑的黄鼠狼。
赵琮玉一手提起黄鼠狼的后颈,“除了长乐宫,哪里都不准去。如果你敢跑,现在就剁了你。”
黄鼠狼顿时像被点了死穴般蔫了下来。整个身子垂直,立即没了生气。
赵琮玉却无视它的装死,一把将它朝墙上扔去,“有人说你是黄大仙,我看你就是黄精怪。自己上笼吧,我不想脏了我的手。”
那黄鼠狼眼看就要撞墙而亡,半途它却一个翻身,早已掠上窗子,一脚钩开竹笼的门钻了进去,再“啪”一声恨恨关上,趴在里面呼呼出气。
这些戏码近段时间来经常上演,宫人们已见怪不怪——他们以前从没想过这位冷峻的皇子会和一只黄鼠狼亲近,甚至宠溺。
——
去桐宜城的时间定在三月初二,其实距离夏兰安出的日子也不远了。如果说夏兰安善良一点,夏秀安肯定会多留一些时日等她嫁后再走。可是两人实在不对盘,眼不见心不烦,如果她离开,说不定夏兰安还能安心半月时间备嫁。
初一一大早,夏秀安就去了一趟晟郡王府向夏平安道别。正好赵纭生不在,两姐妹说了一些体已话。
夏秀安早已吩咐芷烟绸缎庄的掌柜按月把账本交过来,连收入一并,让郡王府在生活开支方面不至因她的离开有任何变化。自然,房契她是要自己带走的,虽然如今赵纭生有所收敛,但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姐妹俩各自又交待了一些事,午时才依依不舍的分别。
下午的时候,夏秀安又派人去了趟南平侯府找苏景轩,结果南平侯夫人却说苏景轩不在,早已出京公办多日。
夏秀安有些诧异,苏景轩身为少尹,京里的公务都办不完,缘何会出京?而且都没向她打声招呼,连前几天苏小满离开时都未提及,简直有些不寻常。
张大夫她是早就通知了的。老人家得知她准备去桐宜城正式研制那药,心下甚喜。说他把京里的事安排妥当,立马就会赶过去帮忙。
毕竟是在医学以及药材方面有经验的人,于她肯定帮助很大,他能去,夏秀安自是巴不得。
傍晚的时候,想到上次离京时的凶险,她本想着派浣碧上德昌侯府找徐澜庭,希望他能派几个好手护送于她——虽然有夏允衡同行,她仍觉差些安全感。再说徐澜宁临行前也交待有事找他大哥,这可是关系到人身安全的事,找他也算是理所应当的。
结果夏忠良却从外面带回了一个惊诧所有人的消息,说是昨晚圣上在宫中宴请北营一众将领。没想到徐澜庭酒喝多后,竟迷迷糊糊钻入了初云宫……今晨与他一同饮酒过量的昔云公主一声尖叫才惊醒宫人。
皇上震怒,连早朝都没上,押了徐澜庭,就要就地处斩。后来还是众大臣和德昌侯急进宫求情,才保下徐澜庭。
为保昔云公主的声誉,圣上责令徐澜庭尽快准备迎娶昔云公主进门!
当一听到这个消息,夏秀安顿时抽了口凉气。世事,怎么会变幻得如此之快?
就她的了解,徐澜庭决不是一个会因酒误事的人,他理性稳重,行事之前多权衡。这种人又怎会在危机四伏的皇宫夜宴上把自己喝醉,然后闯入初云宫行那不轨之事?
即便他醉酒不明,宫里那么多宫女,缘何偏偏是一个深居后宫的公主?
想起昨日都还在为徐澜宁的安危挂心的昔云公主,得知突然要嫁心上人的哥哥,又该是什么表情?
而就昨日昔云公主的脉象看来,她不得不怀疑这是一个早就针对徐家设计好的阴谋……
她不敢再去打扰已经祸起萧墙的徐澜庭,本想在离开前多多少少给他一点暗示,可是暗示了又如何?事已至此,谁也无法改变,说出来,不过是徒增他的烦忧。
第二日一早,夏允衡让家仆把一应物品搬上马车后,便来催夏秀安启程。
由于钟陵距桐宜城并不太远,夏平安一再交待必须过去看望三姥爷,是以夏秀安又多备了一些礼。出门从简,本来连带上浣碧和秋韵两辆马车足够的行程,不得不再加一辆马车。
在众人或真或假的送行中,一行马车终于缓缓启行。
夏允衡依然骑马,他身姿挺拔潇洒,身负长剑,衣袂飘飘,甚是意气风发,大有一派江湖侠士的风范,惹得沿途不少哥儿姐儿驻足观望,满脸皆是倾慕艳羡之色。
虽是第二次离京,但这次正是春暖花开的时节,与上次的冰天雪地大为不同。秋韵不时好奇地挑开帘子看看外面的景致,却惹来浣碧的取笑,“时不时瞄上一眼,是不是觉得很养眼?”
秋韵一时不觉,望着外面道旁的绿树新芽随口应道:“自然是养眼的,我还从来不知道城外的风光比城内看上去要有生机得多。”
“那是当然了。想想二公子在城内被那么多女孩子盯着,现在只让你一个人瞧,你心里美滋滋的,当然看什么都别有生机了。”
秋韵这才反应过来,放下帘子,红着脸就去拧她的嘴,“小蹄子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盯着二公子看了,看我把你的破嘴给捏成一片儿……”
浣碧格格笑着躲避,“难道我有冤枉你?明明儿我就看你瞧了公子一路。这会儿还脸红得厉害,心里没鬼脸为什么会红?”
想到二公子就在外面听了个透彻,秋韵又羞又急,粉拳儿直往浣碧身上捶,“死蹄子还说。如果你没关注公子,又怎会知道我在瞧人不是景?分明儿是你心里有鬼才往我身上赖……”
浣碧大呼冤枉,秋韵想必是被惹急眼了,也不饶她,仍继续蹂躏,浣碧被她咯吱得上气不接下气,不得不一味求饶。
见两个丫头闹腾,夏秀安也不阻止她们。在她心目中,浣碧比秋韵细心懂事,这打闹的话题由她挑起,自也是别有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