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约定好日后一起去垂钓后,李景遂接下来的时间又喝了几杯姜氏亲手煮的茶,随意攀了几句话,便进屋子去找自己的大侄子了。
李从嘉被李双双强硬地喂了药,现如今正悠哉悠哉地倚在床头,眼珠子一圈一圈地转着,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不过瞧他有些意犹未尽地样子,大概是在想方才李双双给自己喂药时候的场景吧,想到这,李从嘉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满意地笑了笑。
“大侄子,皇叔前来看你了!”李景遂一声叫喊,挺大的嗓门,抬脚进了屋子,也随意得很,在屋子中四处转着,看着李从嘉这一间小小的屋子到底有着什么。
许多书,许多碟子摆饰,还有许多纸笔,再多的便是梳子,各式各样的梳子。
“你来做什么?我的皇叔?我的姨父?还是燕王殿下?你说我该叫你什么为好?”的确,李从嘉和李景遂的关系甚是复杂。
李景遂是李璟的弟弟,李景遂按理说是李从嘉的亲叔叔,可李景遂又娶了李从嘉阿娘的妹妹姜菀青,照这个关系,李景遂又是李从嘉的姨父。这皇叔,姨父都是脱不了干系的,可这两个称呼,李从嘉从未叫过,素来也只叫燕王殿下。
“你想叫什么就叫什么?随你,我这次前来还真的有一件大事对你说!”李景遂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认真地说道。
“什么事?”李从嘉抬眼,对于自己这个皇叔加姨父的李景遂。他还真的有些了解的,没什么事,他这个大忙人可不会踏足自己这个小院的。
“上次你姨娘给你提过醒的,那个有诰命的老妇人,要找你麻烦了,昨日午后,她亲去宫中见了陛下,要讨回一个公道。”
“讨回公道?那件案子不早就结束了吗?那个老太婆还来干嘛?”前些日子,姨娘是提了那么一嘴,李从嘉原以为是姨娘在开玩笑,听了市井上人胡乱说的呢,可照今日李景遂的说法,那老太婆看样子是不太好惹的角色。
“你不知道,金陵不比长安,虽说近日朝廷重塑南唐典律威严,可她一个有诰命的妇人,有出身安国公府,陛下也得给她一个交代不成,这次她来,大概只是指责你两句,你到时,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虚心听着就成,她累了,自然就回去了,不会太过于为难你的!”
“既然没什么大不了的,那殿下来干嘛?怕我意气用事,气死那个老妇人不成?还有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就赶紧说。”李从嘉看了李景遂一眼,笑了笑,只是觉得李景遂有些大惊小怪了些。
“还真是什么都骗不过你?”李景遂长叹了一口气,扶了扶额,再次说道:“这次确有大事发生,你要谨慎些,不要出头,也不要忤逆宫中的意思,等这件事过了,什么都好!”
“大事?”李从嘉来了兴趣,不自觉地稍稍坐直了些身子,伸头问道:“什么大事?和我有关系?”
“那我也就不瞒你了,宫中传来消息,咱们的这位陛下,要出手对付苏无用了,我知道你与苏老先生交好,出于一些情分,不会置之不理。可这一次不一样,陛下铁了心要重塑天子威严,苏老先生怕是要遭了殃!”李景遂话间,也充满了阵阵惋惜之意。
“还是因为方泰之事?”
“没错,那日若不是你给我传消息,怕是我去的晚了些,苏老先生也和方泰一个下场,陛下虽说明面上不追究了,可心中总是记恨的。这次找了个机会,比杀了苏老先生还要让他痛苦宝百倍!”李景遂感慨。他到现在就记得那一日,是八月二十日,是个小雨天气,一大早,就有人到府里传信,李景遂火急火燎地赶到太极殿时,正好救下了屠刀悬颈的苏老先生,若是那日去的再晚一些,怕是有两个人都要血洒太极殿。
“那老皇帝是想以这次恩科为由,行舞弊之举,栽赃嫁祸苏老先生?”
“这你也知道!”李景遂惊奇,“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子,什么还没说,李从嘉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这件事情也是我近些日子才想明白的,可心中总是不信,可涉及苏老先生,我不得不防。不为友情,只为他只是一个读书人罢了,十月恩科,太过于显眼,竟让我找不出朝廷是因何缘由来加开恩科。上一次恩科,还是苏老先生从长安回来的时候,可这一次,无缘无故地加了恩科,实在有些蹊跷,直到我前些日子听了苏老先生亲口说,他要协助此次恩科事宜,我心中便愈发坚定了,苏老先生一心为朝廷出力,为了此次恩科日日不着家,可在老皇帝眼中,这都不值得一提,不值得老先生在殿上骂了他一句,昏君!”
“看来我这次是白来了,就算我不来,你还是要插足此事?”
“没错!”李从嘉从未如此坚定,盯着李景遂的眼睛,说道:“这件事与燕王殿下无关,尚可置之不理,清除朝廷积弊才是殿下现在应该做的,这次,是我与李璟两个人的博弈,我要让他瞧一瞧,这南唐文人,不是他想杀就能杀得了的!”
看着李从嘉十分坚定的眼神,李景遂沉默不语了,这一次前来,也是打算劝一劝李从嘉不要管这等闲事,可现在来看,似乎没必要劝了。
“小心些!别让你姨娘担心!”李景遂上前拍了拍李从嘉的肩,重新坐了下来。
“还有其他事情吗?”都是两个聪明人,该说什么,不说什么,都有把握分寸,既然知道对方意图,便不会再多加干涉了。
“我想找个机会,送你姨娘去长安,还得柔嘉公主的帮助,我知道你有门路,所以……”李景遂没再接着说下去,该说的已经说了,接下来也就要看李从嘉的意思了。
李从嘉听罢,挑了挑眉,笑了笑:“这么多年,姨娘可不会离开燕王府的,就算今后的金陵再凶险,你得罪的人再多,姨娘也不会离开的,你是低估姨娘对你的喜欢吗?”
“你该知道,金陵日后必是风暴中心,你我身在其中,无法自拔,就是为了你我心爱之人,所以才希望她们平安无虞,余生顺遂!”
“王爷知道吗?我回来之前,也想把李双双留在长安,想她在柔嘉的保护下,一生顺遂,平安无虞,可王爷知道李双双对我说了什么吗?”
“什么?”
“少爷不喜欢双儿了吗?”
一句话而已,李从嘉打消了将李双双留在长安的念头,是不喜欢了吗?可嘴上说是不喜欢,心中却是极为喜欢的,将李双双独自撇在一旁,虽能保她平安,可她不会高兴,李从嘉也不会高兴。
李景遂再次不说话了,抬起的手也缓缓地放下,眼眸低垂,神色有些低落。若是姜菀青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李景遂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应答,送她去长安真的好吗?
“燕王回去后再仔细想一想,若是真的要送姨娘去长安,我自能安排!”李从嘉拱手。
送一个人去长安,本不是什么难事,可送姨娘去,就和李双双一样,她们都不会去的。
“好,我知道了!”
…………
十三日未时。
江南贡院的几位大人随意吃了几口午饭,又开始了一日的评卷生活,昨夜出了一首好诗词,被评为唯一的一等甲类。
再然后,众人的眼光似乎刁了些,一些诗词简直入不了眼,更有甚者,写了长长的一篇,可叫人读起来,真是不知道他要写个什么。
文章考究倒是有好几篇好的,字也写的规整,几位大人都围在一起,讨论着这次的学生还是有几位有才学的,虽是糊名制,但还是大概能猜出来哪一张卷子是谁答的。
修恺文主评文章考究,这也看了几百份了,简直看的心烦气躁,再拿起一张卷子,细细地看着,此文章写的是“国之重器,栋梁才也,然内出其表,后……”
修恺文总觉得这篇文章似曾相识,好像之前在哪里读过一篇一模一样的,天生的直觉令他有了警觉,拿笔将这张卷子作了记号,他继续翻着,毕竟只是猜想,还要得到下一步的验证。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果不其然,修恺文五十来岁的面容上终于重现了疑惑,两刻钟之后,他又发现了一张一模一样的文章,将先前做好记号的那一篇拿出来一一对比。
修恺文眉头越皱越深,还没看完,这位礼部大人便一拍桌子,吼道:“多年未现,如今这帮人竟然如此大胆,舞弊之举,竟然抄也不会抄,一模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