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瑜带着康南平穿过庭门,高阁下生着许多杏子树,正值含苞吐蕊之时,康南平不觉脱口吟道:“此真乃春深杏花乱也。”而春何尝深,这是武宅人势旺盛,连花也先于别家;何况此地还有一位花神。
“垂钓绿湾春,春深杏花乱”,这是储光羲的句子,怎奈褚光羲的仕途也不怎么光鲜。房瑜在前笑吟:“‘翰林有客卿,独负苍生忧’;官爷熟读储太祝,想必心系朝廷。房某正有一事要告于官家,还求一爱民如子的好官,替我门下这数万的教众讨个公道,勿使明镜蒙尘。”
康南平心里一惊,不想这蚀月教如此猖狂,怎么还敢恶人先告状?面上却不敢有一丝波动,只说:“房先生请说。”
房瑜微笑不减,并不急着开口,带着他先到武宅深处的聚义厅。康南平一路看着这武宅内来去都是持械的练家子,甚至还开辟了一片专门的练武场,蚀月教白衣弟子们正在训练。此刻场上约有百人,气势浩荡;更奇的是那台上为首的竟是一个年轻妇人,身材健实、星眼如刀;一声呼号,回音可传到两百步之远,其棍法凶狠果敢,宛如平地起旋风。
这一棍若打在自己身上,怕不是当场敲烂骨头,从此残废了。康南平想到这里,脚下几乎一软,回头时已听见房瑜说道:
“官爷,请进。”
他又抬头看了看,匾额上聚义厅这三字,也是同样的颜体新书,和旧神观的匾额当出自同一人手。门开了,又有一壮年的妇人端坐其中,云鬓如墨,锦绣衣裳,一双五彩云鞋。她笔墨放在手边,草书杂乱,见房瑜进来,忙忙起身笑迎道:
“瑜哥哥。你有客,露浓先走了。”
房瑜摆手说:“不必,白阁主替我书录,留在这吧。”让康南平落座。
康南平是岭南人,新来中原,虽然听说过蚀月教的大名,但不知道这里女子为大的规矩,已经看到那练武场上是女人带领,此时看到白露浓穿得这样光鲜还觉得奇怪,对其侧目两眼。
房瑜让康南平上座,自己居下,向他叉手行礼,开口道:“我们蚀月教要报的这桩官,实际早有人向大理寺先行报过了,正是官爷方才说的私售禁药之事。这是我蚀月教受损,怎么反而疑到蚀月教的头上呢?”
康南平心内怪说这蚀月教报官的事,大致是贼喊捉贼,因而佯装关切,要房瑜细细说来。
房瑜并不急,等煎茶的阿姆带来茶具,将她遣走,自己走到茶釜前面亲手煮水研末。这茶具二十四事俱全,配一四足架松针云花纹的银盐台,茶瓢、茶匙、茶笼皆是上好的银器,三个碗是银平脱鸾鹤藤纹碗,湖绿釉色出得极漂亮。康南平只在大理寺卿的书房里见过这么豪华的茶具,不禁看呆了。
房瑜一边研茶,一边说:“敢问官爷,都说私售禁药,而这禁药名字是什么呢?”
“房先生问得话不像话。禁药的名字是官司机密,怎么好说?”
“不瞒官爷说。这平康坊近日传私售的禁药,叫做极乐。但是这极乐丹原是我们蚀月教专门研制,独供本教和教众的良友私下分享的。若是有人售卖出去,显然是盗用我们蚀月教的名号,蹭我们的名气,以此恣谋私利,抹黑我们。这极乐丹炼制何其复杂,外面卖的那些必是粗制滥造的赝货,您看,他们说是有骚乱神志、使人胡言乱语的毒劲,自是有假,不必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