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手上恰好带肉刀的正要下手,刀锋都贴在喉管上了,一刀就要下去。一旁围观的小孩儿吓得大哭。梁乌梵看见有儿童受惊,又摆了摆手示意不必杀了,那死里逃生的小监立时摔倒在地,瘫软得不能动弹。康南平大惊之下,才发现那拿肉刀的教徒,竟然就是这座食肆的店家小老。
宦官们作鸟兽散,自有人整理了宝色绣坊被抢的锦缎成衣送还回去。梁乌梵收了刀,去那啼哭的小孩面前逗了逗他,拿了个风车给他当赔礼。一旁宝色的店家走出来,对着梁乌梵行了好几个礼,还把女儿牵出来,不知说了什么,那女儿羞得又回去了。两个人在街面上笑谈了一会儿。
房瑜见风/波已平,嘬着酒杯问康南平:“如何,我这弟弟不错?”
康南平显然是为这场闹剧惊吓了,本就分不清蚀月教的好坏,这下更糊涂。要说是蚀月教妖惑众人归信他们,不如说是这世道使然。蚀月教日益壮大,竟还是皇帝的功劳了。
他脑中混沌半晌,不久迷迷糊糊地问:“他方才唆使民杀官,杀得?”
房瑜笑吐了一嘴鱼筋,说道:“好几年前,就是……这奉天之难的前几年,那时候武宅还是秦教主坐镇。那会儿也是宦官搜坊搜市、抢钱抢物,逼得人无路可走、无处可逃,教徒只好吊死在家里。那时的教主脾气才叫大呢,上来就劈烂那宦官的头。你知道她说什么?她说,‘杀一个,我还没杀够!’”
早知长安黑道狠毒,但不知能猖獗至此,康南平一想到自己方才竟然与黑道人物称兄道弟,一时突然慌了,喝完了杯中酒旋要告辞,揣着卷宗急急离开。
梁乌梵聊完天,隔着街瞧见房瑜了,向这边走。看见这身穿官服的人从房瑜座前逃窜离开,打量了两眼,进来放下东西问道:“房瑜,你小友?”
“大理寺的。”
“小子,官朋友眼见着多了!”
“宝色绣坊的生意你也护了不少回了,偶尔倒也不必这么上心。你听说没?那绣坊主人说宫中要开一笔新度支,专门接济他们这样的店家的。”房瑜说着,把胡椒羊尾往他那边推。
梁乌梵拒绝了:“不吃。你说宫里要接济宝色,那才是大笑话,宝色自己不能养活自己?不过是换个说法来抢他们罢了——嗯,夕食一会儿回去了和莺夫人一起用,阿瑜给梵一点酒吧。”
房瑜就叹了一句:“我今日不去武宅吃饭了,教主知道。梵不然陪陪我,想教主也体谅,就别去晚议了吧!”
梁乌梵笑道:“娇娇奴,你受委屈了?晚议我都不去,我不如辞职吧!”
“老相好明日成婚,夫君不是我,我还去送亲。心中酸楚何堪说,泣取红绦看看!”说着要往梁乌梵身上倒,被他一把推住了,嗔道:“哎,哎,杀千刀的,我怕你身上有病。爱娘嫁了?”
“嫁了。和我好了十年……唉……”
“嫁给谁了?”
“嫁得倒是不错,宰相府为妾去了,这个年纪,实属不易。”
梁乌梵说到情/事便会格外沉默,喝了一口酒,嚅嚅道:“也是你栽培的。”痛饮而尽,将房瑜一把托起,喊道,走,陪你去平康坊送送爱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