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六七个阁主都不知从哪里开始说,也不知该说什么。倒是那几个医馆的小工在阁前的空地上放下梁连城后在一旁开口道:“这人昨夜疑似放火烧死了光德坊一家人,后面这个命大,但也伤得厉害喽!”
梁连城昏迷不醒,无法为自己辩解,莺奴却不需要任何人的任何解释。她走上前到梁连城身边检查了一番伤势,直起身,只回头说了句:“怎么弄成这样?”并没有慰问庞家的人,对那惊动京城的大火也没有表示一点疑惑,庞胜君听见此话,眉头已然微微蹙起。
她随后说:“胜娘,你送阿赛去教主阁。”似乎也没有怀疑她的意思。
庞胜君升任阁主,但手下还没有副阁主。她嘴角跳了一下,竟然缓缓地伸出手来,指着韩奇仙的两个副阁,要他们代劳送弟弟到教主阁去。从她的眼中,他们看不到一丝哪怕最轻微的波动。
韩奇仙也很诧异,但无从拒绝,只得让身边两个副阁去了。
场上人人心中哗然,庞胜君是什么意思,明眼人一看便知。她的阁主位是鱼玄机指的,并非莺奴任命,如今这阵势是明摆着要莺奴认她代命的阁主位。不但如此,她胸有鸿鹄之志,因为阁主之上更有阁主——这是唐襄当年教给上官武的话。
庞家的大火到底是谁点燃的,各人自有猜测,对庞胜君而言,让梁连城做替罪羊是最稳妥的打算,但看这嚣张的气势,她像是不惧弑父的猜疑落到自己身上。
鱼玄机与房瑜这时也从门外进来,见新任的庞阁主这样挥斥众人,鱼玄机眯起眼睛来,房瑜的脸色也变了。莺奴站在一旁对一切不予置评,只是站了一会儿,再次问道:“梁阁主人在何处?”
这下门前更加寂静。
莺奴侧过头对白露浓道,你把梁阁主从醴泉坊叫回来,长子有难,这也不管了?
白露浓苦道:“教主,我有话对你说。”
莺奴便用清楚而并不高的声音,当着场上众人的面说道:“梁阁主家事公事难以平衡,既然这样,醴泉坊的事宜就先请白阁主代梁阁主管理。”未容白露浓一句解释,就断绝了庞胜君接管醴泉坊这块风水宝地的可能。
白露浓一时剧恸,口唇张合片刻,忽然痛喊道:“教主,梁阁主已经走了呀!”说罢大哭失声,将脸埋在掌中。
莺奴并未作回应,只是扶住她,转头对着众人说:
“众卿请去议室,将我不在时发生的事一一道来,我要一件件听。房瑜,你来。”
房瑜正为她这深不可测的平静所惊,只是呆在原地,痴痴地看。情恸失态的白露浓伏在她的肩头哭,莺奴却这样不惊不怒。他一时产生一种分裂的幻觉,仿佛她与旁人的世界不是同一个。
这就是宫主所说的“主持公道”?
鱼玄机又在一旁触了他一下,他这才醒了,踉踉跄跄到莺奴身边,只听到教主贴着他和白露浓的耳朵说道:
“武宅已经失了最好的女儿,我不许连城再出事。你带白阁主到议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