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浓执笔沾了沾墨:“——说是过几日来,可巧今日就来了。晚了也没空接待,惜宝,你说呢?”
韩惜宝闭了嘴。再晚两日,武宅就要办喜事,当然没空接见一个小官。他娶亲的日子就在两日后,新娘家已经来铺过房,武宅里也万事俱备了。
白露浓没回头,还在兀自对他用湖州话聊着:“过些辰光宫里放春榜,还要来客多,侬也学着认人。房阁主忙,一肚皮道理无地教。武宅以后还是倷后生的哎。”
韩惜宝那边只是沉默。过了片刻,忽然又问:“瑜叔叔还是一个人?”
白露浓不想对小辈透露什么,但仍是没好气地说:“他自家有主意。”
“我也不想娶亲。……”
白露浓转过头来看他。或许春来了人的气色便好,她头一次发觉这小辈脸上没了泪痕,仿佛很有精神似的,惊奇之中说道:“难道教主说中了,你喜欢那得不到的人?”
他的脸稍稍向后退缩了一点,仿佛春水受了风吹。他的容貌完全是个孩子。
白露浓看他默认,心想这男孩选的还不如连城。转回身去,一边提起笔来,一边说:“你远远看着就好,她的心像铁。”
“我看她和瑜叔叔很好。”
白露浓不屑地笑道:“两个聪明人,话多一些罢了。”一想到这些小辈竟然隔着一代来吃飞醋就觉得好笑,但又笑不出。总觉得这事在蚀月教就是循循不断的轮回,早就上演过、还在上演着,也是怪事。
“瑜叔叔人也漂亮。”他痛苦之下竟然违心地夸起房瑜来,只想逼问她为什么宫主的心“像铁”。房瑜漂亮,但是房瑜已经老了。
“你的瑜叔叔漂亮,比得上莺夫人?……”白露浓说完才觉得说漏了嘴,但也就没再提,不管他怎样的意犹未尽都没继续讲了,那时没觉得惜宝的眼有那么毒,只确信惜宝误会了他们两个。
他这些日子每天拖到散了晚议才从武宅出去,专门监视房瑜的动向。一面觉得自己太过好笑,一面痛苦得难以自拔。他无法得到宫主,或者说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想得到她;只想确认没有别人可以得到她。他也想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爱宫主,他初出茅庐,连爱和迷恋之间的区别都辨不清。
瑜叔叔芳华已逝,但他却是个“大人”,坐立行止的模样都是自己学不来的。
房瑜既是他的暗敌,又是他的偶像。他学他那充满魅力的姿态,学他遇见熟人时十分流畅而轻松的招呼。他发现一个男人是男人时平平无奇,但熟练地装成男人就显得新奇又风流;瑜叔叔演得像真的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