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先生对方仲永的不思进取是很鄙夷的:“鼠目寸光!若不提前谋划一番,你如何答那策论?”
方仲永暗自腹诽:偷偷地躲在一边yy着“我要称霸全球”,真的有您说得那么理直气壮吗?
当然,古人的yy,呃不,正治理念是有教科书的。
其一曰《管子》。托名管仲所著,实为先秦时期各学派的言论汇编,有人甚至认为其内容涵盖了西汉初期的某些论述(郭沫若语)。放到后世,大概就是《正治经济学》一类的书籍。共八十六篇,其中十篇仅存名目。
其《牧民》、《形势》等篇讲霸政法术;《侈靡》、《治国》等篇论经济生产,此亦为《管子》精华,可谓齐国称霸的经济政策。其中关于经济的某些理论,在后世看来也是非常先进甚至可以说是激进的。
如《侈靡》中“兴时化若何?莫善于侈靡;贱有实,敬无用,则人可刑也。……”等语,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刺激消费拉动内需”,其经济观点先进了两千年。当然了,过于先进也是缺点。在管仲死后,齐国迅速地沉湎于侈靡之中,而忘记了侈靡的目的是为了富国。最终导致人人贪图富贵,成为战国七雄里面唯一一个直接向秦国投降的大国。
方仲永从来不敢小看古人的智慧,但当他听先生仔细地讲解了管仲的理论,还是着实让他震惊了一回。这货难道是经济专家穿越的?
更让方仲永震惊的是《韩非子》五十五篇。如果说《管子》是正治经济学,《韩非子》就是纯粹的考高等公务员的教科书了。后世对《韩非子》这解释的都不太清楚,方仲永的印象还停留在“法家代表作”、“韩非子是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等等笼统的介绍上。到底是怎样的“代表作”,怎样的“集大成者”,他就和大多数人一样说不清楚了。
当然了,《韩非子》一书不被后世推崇的原因也是多方面的。除了过于强调严刑峻法与历朝历代崇尚的“仁孝治国”的口号冲突之外,韩非子的大嘴巴也是一个重要原因——尽管韩非子本人有些口吃。看看他都说了些什么?什么“文学者非所用,用之则乱法”,什么“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你让后世制霸天下、“独孤求败”的儒家怎么看你?不把你韩非子从坟里挖出来用大炮轰三天,都可以说是极厚道的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如此“诋毁”儒家的《韩非子》一书,为什么没有被口诛笔伐甚至是直接404呢?无他,自家事自家知。无论儒生们多么崇拜孔圣人,仁义礼智信多么的高大上,但他们深知,管理或者说治理一地的“牛羊”(牧,不就是放牛嘛)仅靠仁孝是远远不够的——即使有所谓的“半部论语治天下”的贤相赵普。有牛羊病了怎么办?讲仁义?那是巫婆干的事儿。有不听话的牛羊怎么办?讲仁义它又不听,只能靠鞭子了。更严重的是,有豺狼来了怎么办?讲仁义?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了解一下。总而言之,要想当一个好的牧人,不仅要学会仁孝等“青草、清水”,还要学会用鞭子,甚至是棍棒刀枪。
以《韩非子》为代表的法家著作,就是提供鞭子的武器库。不想当好牧人的读书人,不是个好读书人,“学而优则仕”嘛!于是,儒生们一边对“羞辱我先贤”的韩非子大加贬斥,一边偷偷地研究鞭子、棍棒的用法,所谓“儒皮法骨”是也。
刘先生其实不是一个好牧人,起码他没有放牧的经验。刘先生也甚有自知之明,推荐了吴仁礼这位担任过实职的牧人来教方仲永《韩非子》。别看吴先生一副风流才子、放荡不羁的样子,讲起法家的理论也是一套一套的。方仲永深切怀疑,王安石一心一意地搞变法是受了他舅舅的影响。
这天,吴先生讲到《六反》,问道:“必知则备,必诛则止;不知则肆,不诛则行。何解?”
方仲永规规矩矩地答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坏人在一定能被察觉的情况下,才会戒惧;在一定要受惩罚的情况下,才不敢再犯。在不能被察觉的情况下,他就会放肆;在不会受惩罚的情况下,他就要横行。”
吴先生摇摇头道:“肤浅!这句话的意思绝不只是字面上那么简单,它更深层的意思是说要建立完善的律法,使百姓知道律法不可犯;若有违反,执法的时候就要严厉,让别的尚未触犯律法的人警醒。”
方仲永则很是疑惑:“如此一来,岂不是会落下酷吏之名?”
“酷吏?什么是酷吏?只论对错,不讲人情的才是酷吏。若有那为报母亲被辱之仇而手刃仇人的孝子,你当如何决断?不问缘由一刀砍了的就是酷吏,法内容情又妥善安置其家人的就是仁义的青天了。此中尺寸,你当仔细琢磨,认真思量才是。”
清代袁枚曾在其《随园诗话》中记录了关于黄庭坚转世读书的故事,并感叹于天才的产生往往需要几辈子的努力。
方仲永不相信宿命(原来不信,现在就不敢说了),但很认可袁大才子的“书到今生读已迟”。书读得多了,知道的就多了;而知道的越多,就发现自己不知道的越多。他就越发的感慨,读书从今生才开始实在是太晚了。
努力读书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