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方仲永正要徒步回家,张攀龙的马车就到了,张攀龙竟也到了。
他笑吟吟地道:“昨天真是多亏了贤弟呀。我爹听说我又去了翠云楼,蘸了盐水的鞭子都已经准备好了。那是打算要弄死我呀!幸亏哥哥我机警,把贤弟你劝我们建功立业的话说了出来。我爹听了后,让我代他向你致谢。说你可堪为益友,务必让我亲自送你回家,回头儿再把你接回来。”
方仲永连道不敢当,张攀龙大咧咧地说道:“不过一两刻的事儿,有啥不敢当的?正好欣赏一下乡间精致。上车吧,哥哥我今天给你当一回马夫。”
如果说牛车是qq的话,马车就真的相当于宝马了。曾经的中原王朝,所选定的战马供应区域主要是位于后世的甘肃河西地区、陕西的北部地区还有河北北部地区等。自从儿皇帝石敬瑭把幽云十六州献给了契丹,大宋就失去了最重要的马匹的来源。中原诸地,并无可供大规模养殖马匹的场地和条件。矮小的滇马虽以耐力著称,但也只适合当做运送货物的脚力,骑行和作战就不是太适宜了。想来也是,比骡子高不了多少的滇马,腿长点儿的骑上去,脚恐怕都会挨着地。日行三四十里的速度,用来作战更是坑得不能再坑了。难怪宋神宗曾开出了天价,“能复燕山者,虽异姓亦可封王”。
张攀龙家的马是退役的河曲马(也就是西夏马),这已经是很难得的高配了。要知道,大宋零星的战马都是来自于进口。明道元年(1032年),李元昊即位,虽还没有正式称帝,但已是决意与大宋为敌,明令不得向中原出售战马。军中原有的河曲马一下子宝贝起来,能弄到一匹退役的马,已经是张家“手眼通天”了。
不得不说,挽乘兼用型的河曲马让从未坐过“豪车”的方仲永体验了一把“风驰电掣”的感觉。一刻多一点的时间,就到了方家村的村头。
马车停了下来,正当方仲永幸福的感受着“晕车”的味道时,张攀龙发出了“咦”的一声。
二人下了车,方仲永深呼吸了几下,才问道:“不知攀龙兄何故惊讶?”
“只是见方家村与别处有些不同。实不相瞒,来之前愚兄还在想,若是和那些寻常肮脏混乱的村子一般,是如何养育出贤弟这般风采的人物来的?今日一见,才知地灵人杰之说实在是大有道理呀!”
方仲永连声谦虚,把改厕积肥等事简短地说了一遍。张攀龙又是惊奇了一下:“只道贤弟诗赋甚好,竟不知你对农稼之事也甚为通晓。难道真的是一通百通?”
“哪里有什么一通百通。只是小弟久居乡村,每每如厕之时甚觉不便,就小小地改动了一下茅厕。村民见了甚好,也就仿效起来。兼之牲畜家禽排泄的粪便甚多,粪水横流、污秽遍地总是不雅。便收集起来堆积、沤肥,不曾想对庄稼增产不少,也算是一举两得吧!”
张攀龙并非是“何不食肉糜”的膏粱子弟,每年春种、秋收之时也要在某位蛮横不讲理的人的威逼下,到田地里转一圈的。听说有此等既能让庄稼增产又能治理环境的办法,顿时心痒难耐。他整衣肃容,郑重一揖道:“敢请贤弟教我。”
不想粮食丰收的地主不是好地主!方仲永也不隐瞒,把其中关节说了个一清二楚,顺便说出了困扰自己多日的难题:“俗语云,我金溪之地乃‘六山一水二分田,一分道路和庄园’,小弟觉得想让家乡父老吃饱穿暖,还要在这山、水上下功夫。小弟曾让村民在山上放养些家禽牲畜,但因种苗难得,也只是聊胜于无罢了。今见哥哥亦为关心百姓疾苦之人,特请哥哥鼎力相助才是。”
张攀龙有些为难道:“家禽幼苗倒也罢了,不值几个钱的事儿。回头让管家多多收购,赠与贤弟便是。牲畜幼崽却是不多,买不到几头啊!”
方仲永先谢过了张攀龙的豪爽,微微一笑道:“钱财的事儿,自不能让哥哥吃亏。小弟是想请哥哥帮忙买些鲢鱼和青鱼的鱼苗,越多越好。要是能有些泥鳅、黄鳝,就更好了。”
张攀龙奇道:“家里倒是养了些锦鲤,送你些观赏不好吗?为何要青鱼和鲢鱼,还要那肮脏的泥鳅、黄鳝?”
方仲永道:“本地池塘中多是鲤鱼、鲫鱼,刺多肉少,油水也不足。做为吃食,只能品味、喝汤而已,用于果腹就有些不济了。青鱼和鲢鱼肉多而肥,且只需喂些青草、豆粕,甚至是粪便。若喂养得法,半年就可长个三四斤,虽不及鲫鱼汤味美,农家果腹却是绰绰有余了。”
“那泥鳅、黄鳝是一样的养法了?”
“非也。只需在那稻田里放些泥鳅黄鳝,无须人去喂养。等收割了稻子,泥鳅黄鳝也长大了。稻田里的水一放空,顽童即可捕捉。无论是红烧还是油炸,那可是美味啊!”说到这里,方仲永吸溜了一下口水——他想起了美味的盘龙鳝。
说话间,到了方家。方父对本县二把手的公子的大驾光临,实在是有点儿受宠若惊。他悄悄地把方仲永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你也太不懂事儿了,怎么不知道提前言语一声。那张公子每天锦衣玉食的,能吃惯咱家的粗茶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