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厮杀,从晨起,一直延续到傍晚,湖水已经变成血红色,湖面上的荷花也大多凋零。避暑山庄的墙上已经看不到活着的人影。大门被撞开,透过堆积成山的尸体,里面隐约间的厮杀还在继续。只是这场相差悬殊的战争已经明显看出弱的一方不过是强撑。果然,以少胜多只是兵书上的文字。
阮志远的笑声融入这漫天的血腥中,避暑山庄里的守卫将士,暗卫所剩不过三分之一,也都是遍体鳞伤。看着不断涌入的人马心底一片悲凉。
百里莫站在高处俯视着外面的一切。身后是几十位伏地的身影,以及让他退离的请求。
百里莫双手负于身后,身体笔直,发丝北风吹起,沉默无语。看似无动于衷,可是那背对着身后无人看的见的眼里,带着悲痛。
“下面厮杀的儿郎,皆是为了大周。朕是大周之主,若是临阵脱逃,如何对得起这墙下的鲜血。
今日,若是不敌,也是朕命中该有的劫数,索性朕便带领众位一起踏上黄泉路。”
“皇上!”
“诸位爱卿不必在……”不必在什么?话未说完,那撑起大周几十年荣耀的帝王身躯猛的一震。
“不必在怕,今日的胜利是我们的。”话里的沉重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因为兴奋,激动而来的颤抖。
百里莫看着远处,那里似乎有着如潮的厮杀声,他抬手直指敌人后方:“我们的援军来了,贤王来了!”
伏地的一众人还在茫然盯着他们的帝王,直到一人站起身,看见远处的一片亮眼的白色,骤然高呼:“贤王,是贤王。”说完,七尺男儿,突然放声痛哭。
接连不断的高呼,所有人冲到栏杆处,手紧紧的抓住栏杆,骤然的惊喜带出了无数热泪。甚至有很多人直接冲下楼梯,冲向外面的人间地狱,生的希望就在眼前,顾虑,恐惧全部变成了动力。
阮志远正在准备接收最后的胜利,他似乎等不及要看到百里莫被困于刀下的颓废,愤怒,抬腿便要沿着那成河的血路向里去。却在刚刚迈出一步,身体一顿。阮志远只觉的心口似乎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穿透,缓缓低头见,便看到一直带血的箭头。他似乎未明白这是什么?为什么在他身上,他想回头看看,却在头刚刚转动,身体轰然倒塌。眼里还带着迷茫,口鼻间却已经气息全无。
势如破竹或许说的就是这一刻,华灯初上时,这场持续一个多月的叛乱便以阮家落败而告终。
百里莫看着远处大步而来的黑色身影,那是他心爱的儿子,也是他寄予厚望的儿子,果然没有辜负他的期望。他只觉得欣慰又骄傲。
百里流云一身黑色长袍,大步来到百里莫跟前,看着虽然消瘦不少,却依然不掩帝王威仪的父皇,浅淡的眸子里也带着暖色。
“父皇!儿子来迟了!”
百里莫上前将那纤长的身影扶起:“不迟,不迟,云儿,辛苦你了!”
父子间不过寥寥几语,那其中的温情,在这血流成河的惨烈中却恒生了一种暖和希望。
大战后,首当其冲的便是清理战场,百里流云虽然很是想念他的阿见,却也得先顾全大局,他与转身,却被百里莫叫住了。
百里流云看着欲言又止又带着深深自责的父皇,心底的一处仿如被扎了毒针:“父皇?”
“小见她……”百里莫从来没有觉得这么难,面对着自己的儿子,他也有一天无法言语。
那是沁入骨髓的两个字,百里流云微眯着眼看着百里莫,心如同被一双手紧紧握住,让他无法呼吸,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说了话:“阿见怎么了?”
百里莫太了解自己得孩子,他慌忙的开口:“她在!云儿你莫急,你听父皇说,之前她被阮家掳了去,今天趁乱,朕就让连翘他们和云傲,玉无心,欧阳慕白,欧阳慕寒秘密潜入阮家那边去寻找了,刚刚传来消息,说是已经找到。”
“在哪里?”
“还是原来的院子!”
百里流云飞身进了避暑山庄,冷冽的话语穿透夜色回荡:“暗夜,赤火,阮家人要活的。”
被点名的两名黑衣人对着夜空抱拳,转身带人消失在夜色中。
找到初见的是玉无心,是在一处偏僻的房子里找到的,避暑山庄外有很多整齐的住宅,都是平时保卫避暑山庄安全的将士的居所,因为长期驻扎,很多将士都是拖家带口,俨然成了一座城镇。
阮家带兵围庄,便将这里做为了驻扎地。玉无心发现这里,也是无意间躲避侍卫。进了屋子,才发现床上蜷缩着一个人影。正好这间屋子的窗户对着月光,玉无心正好看到那人身上的衣服是他们要寻找的人常穿的,忙上前查看,却没想真的是初见。
玉无心趴在门口听了听外面的声音,似乎很多人被调出去,他轻轻叫了几声,初见却没有丝毫反应,看着似乎昏迷不醒,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先将人带回去再说。
玉无心将人偷偷带出了阮家,路上常听到吵嚷,说到贤王,援军,玉无心心中大喜,回来的也很是顺利,他一脱离阮家范围,变将信号发了出去。
初见的屋子里,三位老太君正焦急的等待着,看到玉无心带人进来看看心里的气总算松了。
百里流云到了的时候,怜竹,瑾璃几人还没回来。
一震风声过,黑色的人影已经站到床前,屋里众人刚要动手,却在看到那人影,忙收回了手。
百里流云坐在床前,看着脸色苍白的人,似乎陷入昏迷,他抬手触碰那人的脸颊,眼里那如水的思念似乎才找到了寄托。
冰凉的触感,让床上的人睁开眼,那如同以往空洞的眼眸似乎带了害怕,恐惧。就这样直直入了百里流云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