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予年关好房门出来,尽管宁虞没真的翻白眼,但也就差把“我想翻白眼”几个大字直接写脸上了。
要换平时,宁予年一顿讽刺挤兑肯定少不了。
但他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刚从门里一出来眼里的笑就淡了,开门见山:“你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最好趁早说,现在经侦已经快查到逮捕倪向荣的实证了。”
他没想着要瞒宁虞自己跟经侦“暗度陈仓”的事。
虽然之前张元问他宁虞,他没能一口答上来,但在最后送张元离开的时候,宁予年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他相信宁虞是无辜的。
起码在事发的时候无辜。
就算宁虞再丧尽天良,也不可能白白看着戴菱陷入那种境地不顾。
张元他们怀疑当年倪向荣对怎么处理戴菱打算揭露的事还在摇摆不定,家族里其他人就已经决定先下手为强。
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能保一点是一点。
所以倪向荣后来把那些人全都“处理”干净,也没再为戴菱的死正名。
权当“遗书”真的不存在。
宁予年也就是现在看着风光无限,其实整个公司早就成了一具空壳。
重要的高层董事拿他的不是做文章,退了。
倪向荣以身体不行,心脏每况愈下为由,也退了。
“他们应该已经察觉到了经侦那边的动静,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
宁虞刚刚等在房间外,想跟宁予年聊的就是这个:“而且现在不仅是脱身的问题,他们内部的利益分割也出现了问题。”
当年倪家偷逃税的涉事人员,如今只剩了倪向荣一个。
倪向荣这么多年,以一己之力把整件事藏污纳垢的地方全都瞒下来,是最近经侦重新开始动作,眼看要瞒不住,才不得不向那些高层董事承认。
虽然那些人本身不见得多干净,但这样直接被牵扯到性质如此恶劣的案件里,自然都想狠狠敲倪向荣一笔,死也要死个明白。
宁予年眉头紧锁跟着宁虞走进旁边的衣帽间,这次倒是记得仔细关好门,说:“感觉到了一点。”
风雨飘摇,每个人都腹背受敌,危如累卵。
但他唯一想不通的是倪向荣一个大半截身子埋进土里的人,戴菱去世以后也没个其他的子孙后代,究竟是抱着那堆金银财宝还能有什么念想。
宁虞沉声坦白:“戴菱冻过卵。”
现在不是他们两个打擂台的时候,就算要打,也得等这件事彻底过去。
如果那时候还有机会的话……
宁予年眉心一跳:“她不是没同意代孕,倪向荣逼她去的?”
宁虞:“不是,倪向荣也是后来才知道,戴菱是为了朱桦冻的。”
宁予年:“?”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之内第二次这样疑惑。
戴菱跟朱桦又是怎么扯上的。
“没有你想象里那么熟的关系。朱桦这么多年一直帮倪向荣打理信托,跟戴菱只是互相知道名字而已。”
宁虞第一次从朱桦嘴里得知这件事,难以置信的神色同宁予年如出一辙:“倪氏财团被查出偷逃税、贿赂那次,不是他们的第一次。但只有那次被爆出去,是因为那次价格开得太高,两边没谈拢。”
“戴菱从很早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些小动作,最开始冻卵也是瞒着倪向荣冻的。卵子放在哪,只告诉了朱桦一个,让她在必要的时候可以拿出来跟倪向荣制衡防身。”
当年的朱桦会被倪向荣挑中,把如此重要的家族信托交给她打理,除了专业水准,完全是看中她新进圈子没多久,性格温良,软柿子一个,容易拿捏。
戴菱早早料到她的父亲既然做下了那些事,就一定会有鱼死网破,逼着朱桦违法乱纪也要帮他把资产全部转移干净的一天。
所以她冻卵的初衷,就是为了帮朱桦。
帮一个完全不熟、只是互相知道彼此存在的陌生女性。
就跟当初和宁虞结婚一样,仿佛只是举手之劳,动机纯粹到不可思议。
但她的确做得出来。
宁虞信,宁予年也信。
两人面面相觑静立在房间里,身高相仿,眉眼相似。
宁予年探照在宁虞脸上的视线,目光如炬:“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把遗书拿出来?”
他可以理解宁虞在后来得知戴菱的事,却被倪向荣控制打压着不能立刻把遗书拿出来。
但都到这种时候了,遗书可以说是宁虞完美的护身符,没道理还藏着掖着。
除非宁虞也是倪向荣命运共同体的一员,也有利益被戴菱遗书里披露的东西牵制着。
宁虞在他的注视里沉默了良久,薄唇微张正准备接话,黎淮房间的方向便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是整面玻璃支离破碎磕下来的声音。
衣帽间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然后果断拔腿向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飞奔而去。
宁予年卧室书桌前整整几面窗户全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