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否认朱桦的遭遇可怜,但既然不想认他这个儿子,那就是花钱雇凶也该在生下来以后找机会把他弄死,而不是让他这样扭曲地长大。
长成现在这副心性性格。
何况当初还是他跟邓臣历有渊源在前。
只是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对邓臣历是喜欢,才被朱桦生生横插了一脚。
他是不怕朱桦的,也从没做过任何留下把柄的事,忍到今天,都是因为邓臣历而已。
邓臣历总说希望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温和地结束。
只是现在明显没法温和了。
王沧几乎开车一到地方就开始直接往里闯,从朱桦提到想怀孩子,他就已经在爆发的边缘。
后面居然还提结婚。
王沧一路从大门到卧室畅通无阻,但当他歘一下推开房间门,里面的景象却并不如他所想。
朱桦已经走了,只有邓臣历一个人还保持着来的姿势坐在床边上,衣衫完好,朱桦连一根汗毛都没拿他怎么样。
王沧反而酸了:“她还真是知道疼你。”
邓臣历对他赶来并不意外,他拿起手里被弄坏的针孔摄像头刚要说话,就被王沧抬手一把推到床上。
王沧居高临下,毫不犹豫扯开领带垮坐上去:“我们是不是还没在这张床上做过?”
邓臣历还想说点什么,却见王沧阴鸷的眼睛已经红了:“她不要你戴套,那你以后懆我也不准戴,懆到我怀孕为止。”
邓臣历喉结动了一下,终究还是咽下嗓子眼里的话:“……好。”
一号别墅里,春棠到宁予年卧室敲门的时候,黎淮已经睡得很熟。
宁予年还靠坐在床头开视频会,上半身出境的部分整整齐齐,腰身却被黎淮牢牢箍在怀里。
被人看到黎淮这样依赖他,宁予年心里还觉得挺爽,开了静音扭头问:“怎么了?”
春棠没有进来,只是站在门口压嗓:“马上开饭了,别让他睡太久,越睡越困,又没胃口吃饭。”
宁予年这才注意到时间已经下午五点:“行,等下我喊他起来洗把脸。”
银发皑皑的人点了下头就带上门离开了,丝毫没有留念。
宁予年果然不管看到春棠多少次都觉得神奇,就没见过这么喜欢人的。
还有肖。
这么多年以来,很难说黎淮到底走出黎堂的阴影没有。
因为目前从始至终留在黎淮身边的,竟然都是黎堂当初挑挑拣拣看中的两个。
或许黎堂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人会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想方设法对黎淮好,帮黎淮走出他的阴影。
这是一场有白脸、有红脸的实验。
一切先决条件都是黎堂自己一手准备的。
绝对控制,让人不敢深想,只能老老实实待在无人途经的风雪山庄里。
关门,自己一个人。
开门,则是黑洞般吞噬天地的极夜和雪地,根本望不穿。
晚餐的时间,黎淮起来归起来了,精神也比中午宁予年回来的时候好,但他一顿饭依旧吃得心不在焉,一筷子米放进嘴里恨不得嚼五六十下才想起来往下咽。
其实宁予年在黎淮睡着以后想了很久,有一个疑惑始终盘旋在他的心头:
以黎淮的性格,如果真的什么也没干,怎么可能被一个梦吓得这么厉害……
黎淮果不其然是他们中第一个放下碗筷的,也没有陪客的想法和习惯,留下一句“我吃饱了,你们慢吃”就要起身离开。
所有人都望着他。
春棠正想放下碗筷跟上去,就被宁予年抢在了前头。
宫范闻趁着大家都关心黎淮,悄么声也想跟着放下碗筷。
结果春煜的视线在他碗底沾上桌面以前便扫过来,说:“你太瘦了。”
宫范闻:“……”
他心想黎淮不比他这个大猛1瘦多了!黎淮还有吃饭自由呢!
当然他就是随便在心里想想,手上还是乖乖把饭碗捧了回来。
春煜的人不说就在大门口守着,那也绝对把整个北郊围得密不透风。
他只要从一号别墅出去,铁定死路一条。
所以宫范闻给自己想了三个新辙:一是一定要顺着老虎摸;二是时刻找好大树庇护,不能让自己落单;三是晚上睡觉拼死也要守住门、窗!
黎淮一回房间就想再次往床上躺。
宁予年把他拽住:“至少站几分钟消消食。”
房间一共就那么大,能让两人一前一后站着活动活动的,只有书桌和床中间那点空地。
黎淮就合着眼往后仰靠在宁予年身上,被宁予年火热的大掌隔着衣服,一下下顺时针揉着肚子,带着一左一右地摇。
像是睡躺在海底一只巨大无比的柔软海葵上,浑身被包裹着,舒服得眼皮发烫。
“你打算给肖说今天的事吗?”
黎淮透过海水,问背后承载着自己的海葵。
海葵很认真地想了一下,说这取决于写故事对他的影响到底大不大。
“你觉得大,我就报,你觉得不大,我就不报。”
宁予年下巴抵在他肩上,循循善诱,把问题抛还给他:“你觉得今天的事我需要报吗?”
黎淮并不说话。
宁予年顿了一下:“那换个问法,人是不是你杀的?”
自从那天第一次跟张元见面过了没多久,张元就主动找他重提了旧事,详细叙述了黎堂当年案发的情况。
警方关于杀人凶手是谁,始终没有找到决定性的证据,只有窦莲自首的一面之词不得不被当成了口供。
所以舆论里那些猜测黎淮教唆杀人的罪名,其实完全可能成立。
但宁予年想的是,一个人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可能对外没法证明,但那个人自己心里肯定再清楚不过,遑论还是杀人这种大事。
所以在他以为来看,这个问题很容易答。
他希望摆出给到黎淮的,不是信任。
信任只是某一个人单方面的虚妄和臆想。
他希望给出的姿态是接受。
于是黎淮听见他的海葵继续在耳边低柔地说:“就算是也没关系,我都可以。”
黎淮是真心实意相信宁予年确实都可以。
但他睁眼接下来给出的答案,明显超出了宁予年的预计,因为他说:“我不知道。”
宁予年当时就愣了,这怎么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