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旷难掩奢华的寝房充斥着浓郁的药味,小孟令提着食盒,面无表情地走向炕边。
孟断鸿身上缠着纱带,许多伤处还止不住地渗出血。
“令儿来了。”他分外艰难地挪了挪脑袋,对孟令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为父想吃的的蚕豆,带来了么?”
孟令将食盒打开,搁在他触手可及的床头。
“依父亲所愿,我带来了你想要的东西。”她连声音都同神情一样的僵硬冷漠,却难掩发颤,“那......父亲能不能给我,我想知道的答案?”
“令儿,你从前都喊爹爹的。”孟断鸿叹了口气,声音沙哑言语也难免含糊了些,“你想要什么答案?”
孟令定睛直视他,深吸一口气问:“前日你与娘亲吵架我都听到了,我逃开一刻钟后娘亲屋里便起了火......是你做的么?”
寝房里陷入许久的沉默,唯有焚烧中的碳火偶尔冒出两下闷不住寂静的噼啪声。
“哈哈哈哈哈哈......”孟断鸿发出哑得瘆人的惨笑,“小令儿,连你也不相信为父了么?”
孟令移开视线不忍目睹他的惨状,努力维持自己语调的冷漠,“锦衣卫查案不凭‘信’之一字。”
“学得不错,这是为父教你的。”孟断鸿第二次笑了,“那么,你查出我纵火烧害你娘的证据了么?”
“若你犯案,又怎么可能留下可察把柄。”孟令发出一声蹩脚的冷笑,“当面提问,也是观察取证的办法之一。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孟断鸿凝望她许久,极为缓慢地伸手拿一颗蚕豆入口,砸吧砸吧。
“我这一生,抛弃过叛国的父母,杀过道不同的挚友,刑讯过有恩于我的老师......全凭爱民廉正忠君立足,世人仍说我无情无义,铁面石心。我虽如此,却有一句话敢说……我从未负过二人,一是陛下,二是你娘。”
孟令张了张嘴,却一时发不出声。
这话,若是放在前日娘亲死于大火之前,她是坚决毫不犹疑相信的。
从前她并不清楚娘亲对爹有几分情爱。但爹对娘亲,她敢说绝对是情深似海。
可是前日,她却亲眼看见爹娘在——
“话都是你说的。到底怎么想的谁知道。”她最终硬邦邦地这样说,开口又问,“那么第二个问题……你到底,是不是我父亲?”
孟断鸿脸上贴着药,怪异地挤出笑意瞅着她。
“我说是,你信么?亦或者我说不是——你真的就接受么?我家小令儿是京城最聪慧的女儿……依你所见呢?”
孟令紧盯着他,启唇几度想发出声音却异常艰难,最终低低冷冷地吐露出两个字:“不、是。”
“哈哈哈哈哈……”孟断鸿再次仰头大笑,“我的锦衣卫女儿,说说看,你依据为何?”
“前日娘亲与你争执时不是点明了么?”孟令抬了抬面肌试图冷笑,只是不知效果如何:
“我不过是你将娘亲囚在京城、困于你身边的工具罢了,只不过这个工具一顶多用……你出去征战时,可以留我在京,一来可以作为人质扣在宫中,二来可以通过我增加陛下对孟家的恩宠,三来可以让我入锦衣卫编制顶替职位,维持你在京城的地位不被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