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不了那些人,我甚至没有办法和他们一起死去。”
侯嫮眼帘微抬,这还是佩玖第一次讲起自己从前的事情。
“云南离上京那么远,我一步一步走过来了,我明明可以找个医馆去当药童医女,可是我不想,我害怕自己出手,却救不了别人。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姐姐……”
佩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让侯嫮听得愈发心疼,
“只有你没有驱赶我,也不因为自己额头上的伤口迁怒我。”
佩玖的眼泪落在侯嫮的衣服上,将青绿的布料染深一片,
“后来上京出现了瘟疫,我想,但是我怕,可是姐姐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上书封城,我一个小小百姓,能救一个人便是一个人。”
“我说想去城东,姐姐没有疑惑为什么,而是问我,能不能保护好自己。”
似乎是想到了过往的美好,佩玖眼泪一滴接一滴落下,脸上却带着笑,只是那笑容没比哭好看多少,
“姐姐,如果救不了你,你告诉佩玖,我为何还要从医?”
“为天下苦难已久的百姓。”侯嫮摸着佩玖的头发,一下一下,动作轻柔而缓慢,
“达官贵人生了病自有医师去看,那些穷苦百姓无处寻医也吃不起药,就只能等死,佩玖,姐姐希望你能尽自己的一点微薄之力,让那些人好起来。”
“就如你所说的,能救一个,是一个。”
“医术能救几个人?”佩玖仰起脸,睁着一双早就哭红了的眼睛,“不若我救了姐姐,姐姐再为天越百姓上心,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侯嫮摇摇头,笑容清浅,收了摸着佩玖头发的动作,胸口已经不疼了,却还是让她为之后怕,
“若是治不好我呢?”
“我都能开出治疗瘟疫的药方,怎么会治不好姐姐!”佩玖说这话的时候很认真,认真到语气里的那一点自傲也变成了放人信服的自信。
侯嫮嘴角的笑意深了些,却只是看着佩玖不说话,治病并不单单是医师的事情,还有三分,是看病人的。
若是她心存死志,佩玖又如何救的来呢?
侯嫮眨眨眼,将心底的念头散去,若是可以,她自然也是希望自己的病能好的。
她想看到天越盛世的到来,看到姬辛能够独当一面,朝野上下皆是肱骨之臣,百姓安居乐业不受战乱之苦。
她甚至想看到天下大一统,自此百姓一家,无论是荒凉的北漠,还是暑湿的案国。
她想用脚步丈量天越河山,去看看那些从未看到过的风景。
她其实有很多想做却一直没能去做的事情,如果可以,谁不想活下去?
可是药太苦了,也太难入口了,便是喝下去了,反胃干呕也太难受。
她不喜欢吃蜜饯去压下药味,医师告诉她患了心疾该少喝茶,也该多休息,可她又如何做得到?
茶可以少喝,朝政却不可一日不担忧,你让她如何安眠如何多休息?
便是活下去了,她又该如何避开埋藏在心底深处的愧疚。
侯嫮轻笑一声,“我知道,佩玖是最厉害的,肯定能治好我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