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这是拿定主意铁了心?”
曹獬突然正色,抑扬顿挫的质问声飘荡在敞亮潮湿的水牢地下,四周嗡嗡,尽是轻轻回声。
江芹随鲁国公一同行礼,低着头,看地砖缝隙,眼睛一眨不眨,侧耳静听。
过了好一会儿,拨弄声骤然停止,高台上徐徐飘下一阵开怀的笑声,“阿弟啊阿弟,如今家中只剩我们姐弟三人,倘若你不知我心意,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京城。既然知道,何必再问。我们姐弟多年不见,一家子,该说些高兴的事才是。”
太后看一眼身边宫婢,宫婢会意,两人上前几步,双手翻飞,口中念念有词。
突然间,水牢中轰然爆发出一阵巨响,几条足有成男胳膊粗细的铁链哗啦几声从水中撑起,锈色斑斑的锁链淅淅沥沥向下滴水,如同垂挂一帘又一帘瀑布。
水滴坠下,砸入水牢水面,迸溅起簇簇水花,雾气袅袅。
宛如溽夏的荷花池,清晨薄雾浅浅,无声飘逸,散发出一种诡秘而不祥的美感。
铁牢随之升起,腥绣气味大作,原先那几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型的牢中人随着铁牢升起,身躯完完全全浮现在水面。
江芹不动声色,微微抬头,快速瞥过一眼,顿时如鲠在喉。
自从身体里的妖力被唤醒以后,她的视物能力就好得惊人,只消一眼,明察秋毫,那么短的时间内,已经足够她看清水牢升起的几座牢笼里种种细节。
由于下半身长时间地浸泡在水里,湿漉漉沉甸甸的单薄里裤贴紧身体,几人中陆续有人发出闷哼,透着薄衫,完全可以看见,几人的双腿已经呈现出惊人的死白。
她根本辨认不出哪个才是六郎。
这些人个个狼狈不堪,一眼看去,不是受过重刑,便是遭受过严重的内伤。
其中一笼中关押着同时两个人,一人右臂已被斩下,衣袖全是黑紫的血污,垂着脑袋不知是死是活。另一人披散头发,昂起头,那双曾经情绪流转,风华绝代的双眼已然被怨恨取代,他奋力抬起头,身体内隐隐有几星内息闪动,污浊湿漉的发丝尚在滴水,啊啊几声,发不出声音。
这人是嚣三娘的弟子,均风。
看这身量体型,另一个断臂的,大概就是飞絮。
江芹的心沉了一沉,深吸一口气。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伴随着铃铛叮铃,这铃铛声她听过。下一刻,来人跪下,高声道:“司天监灵台郎,杨违、施可封拜见太后娘娘。”
两人近在前方,福身礼拜曹太后,得到女官唱免,站起身,垂在腰间的司天监腰坠随着二人走过,从江芹眼边一晃而过。
曹太后迟迟没有免去鲁国公曹闽父女的见礼。
江芹和曹闽一直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
江家大案,江家大爷夫妇连同家中十几口下人一夜丧命,杨、施二人摆脱不掉干系。出海龙王墓时,也是他二人奉破军之命,前来恭迎阿育王塔归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