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被关注被倾慕也是常有之事,毕竟美貌乃是最直观可见的优点。但是岫玉不同,独特的经历使得她对男子的目光本就分外敏感,甚至是反感。是以,被人仰慕的确算不得一件令人舒心之事。尤其是很多目光之中,也并非只是单纯的喜欢,或多或少的总是带了些旁的令人不安的情愫。
岫玉敏感,一刻也受不得被人言语调戏目光猥亵,是以,自从到了陆家,有机会到阿九身边伺候,她的心底便无时无刻都在期盼着早些补上白芷空出来的缺。如此一来,作为姑娘身边近身伺候的丫头,莫说是年纪小的年轻小厮们,包括外院里的那些个已经成家的,也不敢再用那轻佻的目光和语气同自己说话。岫玉明白无论如何,男人们的目光自己都无法摆脱,但是至少能够换来表面的尊重也算是这些年对男人们肮脏目光的反抗。
是以,尽管心中对轻云此刻的处境忧心无数,毕竟朝夕相处了大半年,总是亲厚。然而再如何亲厚,岫玉也只是在片刻的纠结之后便果断转身折返。并非冷血冷漠,不过是无法承担热心之后的后果。更何况,轻云认罪了,萸连又尚且不足,那么白芷的缺便是囊中之物了。两相权衡之后,岫玉还是选择了按下心间好奇,做自己该做的事儿。岫玉再走向西仓的路,步履沉稳神情自若,哪怕是才从脑中那些暗黑的记忆之中抽离。或许是因为想到了远大前程光明似锦,又或是解除了眼前忧虑心头大患。
岫玉心情大好,尽管内心还有一块是在为轻云悬着心,但是不论如何,此间却也愉悦。毕竟一想到往后再没有人敢轻佻的同自己说话,不论年纪大小,见了自己少不得都要唤一声岫玉姐姐,内心对于阿九的感激便更加深切了几分。其实岫玉始终都明白,被人调戏什么的,换做别家,这样的事儿甚至都是摆在明面儿上,司空见惯了。陆家,当真是个极好的去处。偏偏因为自幼的经历,唯有的这一点问题都叫自己寝食难安。
好在,以后再不会有了。如此想着,岫玉心底对于伙伴的担忧更加稀薄了几分。当然,这与自己的性情有关,也与杨妈妈她们的教导有着割舍不掉的关系。毕竟犯错受罚是进来第一天开始,就被反复提及的一点。是以,轻云犯了些错,一会儿回来了好生安慰一番即可,但是自己却不能冲上前为她分辨。尽管在岫玉的印象之中,每日同轻云萸连待在一处,完全找不到轻云犯错的印象。
但是有些事儿,即便再亲密无间,也是无法说得出口的。就像是自己无法言说的过去,轻云势必也有难以言说的苦衷。岫玉这边一路含笑回到了西仓,而东屋里的氛围,眼下却是异常的怪异。
阿九本还在认真地看着账,轻云的这一记回马枪,倒是将阿九有些惊住了。原本是想着单独再叫轻云,与她详谈这账册之事,只是未曾想到,反应倒是快。阿九有些意外,又觉得乃是情理之中,到底是杨妈妈看中的人,是该有这样快的反应的。是以,在面对不过片刻功夫眼前便是跪地请罪的轻云时,阿九也不遮掩对她的欣赏,但也不过分的惊愕。
只是盯着她看了半晌,任由室内安静了许久,这才笑吟吟地看着轻云:“说说吧,你都犯了些什么错?”
阿九眸中带笑,语气也极其温和,就像是单纯好奇一般地询问,但是就是这样的语气,反而是叫轻云整个人都无法自控地抖了一抖。本就未曾抬起的头,这一下更是恨不得直接栽进了地底去,毕竟自己所为性质着实严重。只是在惶恐害怕的同时,轻云内心到底还是存了一丝清明,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支撑着她,相信阿九不会惩处得超乎自己的承受。
是以,靠着这一股力量,轻云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已经抖如筛糠的身子,强自镇定了心神,这才开口:“奴婢做了蠢事儿,做了背主的举动。姑娘,奴婢知道错了,请姑娘责罚。”
“说细节!”
令阿九意外的,是轻云居然敢这样直接道出背主。毕竟背主的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莫说是轻云这样的小姑娘,即便是成年的壮汉,也受不住大历律针对背主这一条的量刑准则。阿九其实并不十分了解如今的律法,但是即便不算熟读,许多日常的还是明白。阿九身边没有出过背主的,但是架不住这些年的见闻。
是以,见轻云就这么轻易地道出了这样严重的一词,就这么给自己的行为定了性,阿九心知自己今日应是会比想象中的严惩力度还要小得多。毕竟比起背主,一个坦诚毫无避讳的人在身边,总是更具警醒力量的。更不必说,这个人还聪明,将来定会是个得力的。收了面上的玩笑之色,阿九便也正色看向轻云,等着她的解释。
“回姑娘话,其实半年前,就有一个戴着面具的公子找到了奴婢。”阿九的态度变了,轻云便也随之而变,少了许多惶恐之后,是破釜沉舟的决心。头一次主动抬头直视阿九,四目相对之后,轻云才继续说道:“那位公子衣着不凡,但是制式却是极其简单且还是早已经过时的。奴婢即便是见过一次,也无法断定其身份。”
见阿九缓缓地点了一下头,开口继续说道:“半年间奴婢与他们都有往来,因为他们在教导奴婢一些拳脚功夫,说是将来能够保护姑娘。其间一直无事,只是单纯地教导,只是到前日,平素教导奴婢学功夫的哥哥,却带来了三本账册,说是只要将这三本账册放进来,他们便能让奴婢成为姑娘身边的大丫鬟。奴婢也问清楚了,此事乃是针对昌宁郡主的,并不会波及到姑娘,这才点头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