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路坚持走得久了,总会有乏累茫然的时候,需咬紧牙才能捱过去。
这其中无比煎熬无比挣扎她难以想象,也难以释怀。
为天下苍生,为盛世安稳,天下苍生不记谁曾为之,盛世安稳淹没英雄的功勋,长剑只能收归于鞘,以免成为打破安稳的锋芒。
夏日静谧流淌,日光碎在窗棂上,无声向人述说着心事。
云奕抿了抿唇心中不是滋味,眼眶一酸,随他闹了,掩饰地伸手去拿绿豆糕吃,“管他的,走一步看一步,中午吃什么了?我饿半天了……”
顾长云止住动作,抬起头,声音发沉,“你没去三合楼?”
云奕莫名心虚,“去了。”去卸了易容顺便敷了个脸,看着出来时间长了就没吃饭。
顾长云掐着她的腰身转了个圈,云奕颇有些局促地跪坐在他腿上,双手扶着他的肩膀,无辜地眨一眨眼。
“我近日可能脾气不怎么好,”顾长云蹭了蹭她的鼻尖,“你乖一些。”
云奕心都要化了,晕晕乎乎就给今日的事交代了个清楚。
顾长云沉默着没说什么,将怀中人端起来放到一旁椅子上往外走。
云奕愣了一下,眼巴巴看着他开门,王管家还在外面候着,连忙迎了上去。
“让厨房准备些点心热汤来,”顾长云皱眉回望,压着不悦问她,“想吃什么?”
云奕回过神,欢快地扑上去搂他胳膊,“想吃米饭,要糖醋肉和炒三鲜。”
顾长云忍笑,板着脸去看王管家,“照她说的,再加个素菜和热汤。”
王管家笑呵呵的,“厨房里备着各种清爽开胃的小菜,再加个凉拌藕片和鱼羹可好?”
顾长云颔首,“就要这些罢。”
院中只剩两人,云奕抱着他的胳膊轻晃,先前只是说笑,现她真的将三花撒娇发嗲时的模样学了七七八八,顾长云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点点她的额头,“下不为例。”
云奕盯着他发红的耳尖乖顺点头。
入夜,花街漱玉馆一切如常,楼清清恢复了精气神打扮得花枝招展,流连于公子哥间左右逢迎,做回了那个八面玲珑长袖善舞的老板娘。
馆中上上下下所有姑娘都看在眼里,暗暗在心中叹息,不知是为了她还是明平侯,她们都知道明平侯的规矩,只喜欢新人,包下来不出半月便会腻烦,接着便继续挑馆里的新人下手,能在明平侯眼里多停留几日都是好运。
而兰菀过了半月仍挂在明平侯名下,明平侯也再没来漱玉馆挑选新人。
小屏刚开始还高兴楼清清一扫阴郁,但她连着几天都见她白日里出入兰菀姑娘的房间,而兰菀姑娘身上则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些青色紫色的痕迹,掩在袖下裙里。
她送水盆的时候不经意发现的,兰菀姑娘轻轻撩起袖子净手她看见,当时笑着解释说是不小心撞到了桌子,但好几日都未消下去,期间还多了其他的痕迹。
于是她更忧心起来。
小屏对楼清清的作为不予置评,楼清清救下她给她口饭吃,她心里便认了这个人,端茶送水面色平静,只隐晦地提醒兰菀一句各位姑娘房中都备着常药便没了下文。
兰菀心绪百转万千,笑笑没说什么,还开口谢谢她关心。
不大行,她是楼清清的帮凶,卖惨卖错了人。
兰菀撩起袖子摊开两条伤痕累累的胳膊,漠然望了片刻,忽而扯出抹冷笑。
笑楼清清,笑小屏,也笑她自己。
明平侯约莫是忘了她,但若没有他,卖身契还在楼清清手里,自己往远处看只有陷入更深的水深火热中这一种可能,她得想个法子。
今夜明平侯仍没有来,那位赵公子也没有。
兰菀倚靠在楼上栏杆处眼波流转,顾盼生辉,略略扫过去一眼,竟不能寻到气质出尘些的人,不禁自嘲一笑,心想来这漱玉馆中的人不过一类人罢,她打消了念头,将精神放到来来往往的姑娘身上。
在花街善心可难得,心善,好说话,脾气软,善解人意,加起来更是难得。
仔细考量后,兰菀慢慢将目光放到那名为细腰的女子身上。
此时细腰身着一身青色衣裙,正陪着两位公子哥饮酒作乐,一位公子哥显然十分喜欢她,送来的酒皆是一饮而尽,正摇摇晃晃起身欲揽着她下牌子今晚要她,突然出来一明媚俏丽的红衣女子柔弱无骨攀上他的肩头说悄悄话。
红衣女子一袭惹火纱衣,身材傲人,大片大片的雪白引人想入非非,那公子两眼都看直了,登时忘了什么细腰柳腰,揽着红衣女子往楼上去了。
细腰也不恼她抢了客人,浅浅笑着目送人离开,继续寻找其他客人。
兰菀以团扇掩面轻轻一笑。
可真有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