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室,陆沉面无表情走下台阶,里面看守的两名亲卫百无聊赖望过来,瞬间来了精神。
“陆哥,又送人来?”
其中一人往他身后看了看,没看见有横着进来、半死不活、哼哼唧唧歇斯底里的人还有些失望,旁边个高点的人杵了下他,肃色问,“陆哥,只有一人交代了身后的人是七王爷,其他三个还没撬开嘴。”
陆沉嗯了声,“不着急,别让人死了。”
自打上次顾长云发了怒,这里面就再没随便死过人。
活泼的那个拍拍胸口,满口答应,“放心吧陆哥,换班的哥们都仔细着呢,大意不了。”
陆沉颔首,“好,我进去看看。”
夜间的擒拿几乎在眨眼间完成,那时只觉得眼熟,并没有一下子认出人来,后来越想越觉不对,今日特来看看。
隔着铁门上的小窗口,陆沉侧眸凝神望去,眉头一挑,竟还真是个熟人。
里面低头坐在木板床上的人若有所感,缓缓往门外看去,丝毫不觉意外,甚至挑衅地勾了勾嘴角。
陆沉负手长身而立,静静回望。
里面男子半张脸被散下来的额发遮挡,一只锐利的眼露出来,盛着满满的恶毒。
男子动了动唇,不怀好意地做了个口型,为了让他看清,特意放慢速度一字一顿,笑得更深更阴森
陆沉皱眉,冷着脸抬手,一把拉上了小窗的暗门。
男子一愣,接着捂脸闷闷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他激动得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神情癫狂,捆在手上的锁链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响声,同撕心裂肺的笑声一起在空荡房间中盘旋,听着不能单用瘆人二字来形容。
闻声而来的活泼亲卫搓了搓小臂,狐疑地探头过来,眼看陆沉周身煞气翻腾,脸色越来越黑,阴沉得能滴下水来,连忙反手拉另一人过来,小声嘀咕,“里面这人脑子有毛病不是……你看看陆哥这表情,跟要杀人一样,里面这个莫不是和他有私仇?”
高个亲卫按了下他的脑袋,提醒他别乱说话,抬眸望去,陆沉已恢复沉稳模样,仿佛刚才短暂的情绪外露只是他的错觉。
活泼亲卫张口结舌上下扫视他继续往里面走的背影,不禁感慨,“陆哥……果然会变脸。”
不多时,紧闭的门窗中传出声声哀嚎痛叫,还在上扬的高声被强硬地掐断,外面两人面面相觑,默默数着呼吸声,不过五十下,陆沉面不改色走出来去下一间暗室,指背缓缓流下暗红,随着他的走动在地上留下痕迹。
这幅情景无论看过几次都让人忍不住心颤,活泼亲卫惨不忍睹地幽幽叹气,殷勤地提着水桶跑过去将地上那几点血擦了。
白管家这几日偶尔会来,陆哥说他见不得血,侯府的暗室再没现在这么干净过。
里面又传出几声惨叫,依旧是被人无情掐断,两人只当听不见,各自做手上的事。
今晚的月色惨淡。
云奕抬头看了眼天,心中不安的感觉愈发加重,伦珠察觉到她身上散发的烦躁,贴近了些安抚地拍拍她的胳膊。
云奕对他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无事,仔细观察他的脸色,她方才用了引梦香逼迫黑袍人说出祭坛下落,果不其然还是那座山神庙。
小黑安静地跟着两人,褡裢里搁着那个装人脂烛的匣子,飘出来的气味让它很是难受,小声打着响鼻,频频回头去看自己背上。
云奕无奈摸摸它的脑袋,从路边随意掐了几枝野薄荷插褡裢的绳扣上,“让你好好待在山下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小黑反驳似地移开脑袋,别着脸傲娇地不去看她。
伦珠轻轻笑了下,云奕讪讪分给他两枝驱蚊的草药,小声嘟囔,“待会找个地方把它藏好,后面可不能跟了。”
“小黑通人性,遇见危险会往山下跑的。”
她脸上终于露出点笑,伦珠心里泛起点点心疼。
他有过一个幼妹,四岁的时候在大乱里没了,若是活到现在,应该也是一个活泼小姑娘。
如今他大半的温柔和爱怜都倾注在了被他视为亲妹妹的晏家小姐身上。
云奕见他出神,贴心地没有继续自说自话打扰他,只小心注视他的脚下有没有硌人的小石子或者树枝。
天然溶洞外一层浓绿的藤曼,密密麻麻垂下来遮住洞口,外围是不足树高的灌木,围了一整圈,细密的枝叶遮住视线,又有一道小溪涓涓流过,是个隐蔽的好地方。
云奕冷血无情地从溶洞里揪出两个驻守在此的黑袍人,打晕绑的结结实实挂在洞壁上,小黑好奇地歪歪头,看看云奕他们两个,再看看挂着的两个茧,一本正经地低低嘶鸣,好像再说自己一定会看好这两个俘虏。
云奕对上一双漆黑认真的眸子,无奈扶额,倒也没说什么,小心拎着小黑的耳朵啰嗦几句,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溶洞。
山中夜风冷了不少,月亮上依旧蒙着淡淡一层阴云。
伦珠抖开斗篷披到云奕肩上,绑了个漂亮的结。
云奕摸摸怀中的玉镯,顿了下,道,“走罢。”
慢慢起了雾水,四周一片混混沌沌,听觉便愈发敏锐,听得林中啾啾鸟叫,石缝中滴答水声。
夜路不好走,更何况是山路,然而两人步子一点没慢,反而越走越快,毅然而然破开白茫茫的雾水,渐渐融入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