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郁欢轻声唤道,立在他身侧,俯首看着那些文字,杀心早淡了,只是那抹悲哀始终停留在心底,经久不散,她夺过笔,在侧书下母亲的名字,惋惜道:“阖家团圆之喜,我也想,可你们的心里在想什么呢,祖母病倒了,若今时换你坐主郁府,太后赐婚旨意未下,你会让你的嫣然作何。”
郁弘无法说话,只是双手比划着,眼里还是只有愤怒和仇恨,连那份乞求都表现地那么理所当然。
“是想让她和我嫁往一处,平起平坐。你想着,我郁欢所拥有的东西,郁嫣然都应该拥有,且毫不费力。”
郁欢嗓音清冷,却又有无数悲切,她蹲下身来,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就那样平静地看着他,拿出巾帕替他擦拭着脸上的灰尘,温柔至极,“连庶出都比不上的私生女,换作哪家能上族谱呢,你盲目宠爱,可以把何氏接入府里做个妾室,我不会多说什么,嫡庶之别,你偏要想着让她取代我的位置,我给过你那么多次机会,为何要如此执迷。”
她娓娓述说着,眼里仍没多少情绪波动,干净的巾帕已经脏了,她随意丢在一旁,伺候的婢女早已退下,只有芹嬷嬷还站在一侧,看着那纸上的文字,心底骇然。
人心处有分别才会区别对待。
郁欢扯出一抹凄凉的笑,右手绾了绾垂散的青丝,低声道:“你我在郁府时,便已断了父女情分。留你一命,已是仁慈。”
说着,她起身,在主位坐下,吩咐道:“在京郊置办座宅子,让他在那颐养天年吧,何氏若不肯照顾,便交由官府处置。”
芹嬷嬷后知后觉地答应着,又问道:“那九福晋?”
“谋逆这种帽子,怎能扣在女娇娥的头上,惹人笑话。”郁欢低垂眼眸,烛火摇曳,谁也看不清她的神色,“下去吧,我想静会。”
“喏。”
灯还亮着,温暖整个屋子,夜风惊扰不了高堂上的姑娘,只能凌厉地呼啸着,吹响珠帘,吹动流苏灯笼上挂的小铃铛。
郁欢趴在桌上,静静望着院中的景象,思绪似乎飘到了很远,是初夏,拿着个糖人来逗她开心,还有阿桑...
她只要个忠字,从未苛待过她们,为什么一定要背叛她呢。
“那..那个。”
这声音有些紧张,纪青涨红着脸,歪着头,问道:“你知道茅厕在哪吗。”
郁欢抬眸,刚坐直身子,芹嬷嬷便赶来了,福身道:“是奴婢失职,忘了告诉下人们您在这,未曾吩咐他们不许人来打扰。”
“无妨。”
郁欢瞧着那张脸,总觉得这人和旁人有些不一样,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鲜活,“别让人说东宫待客不周。”
芹嬷嬷点点头,赶忙带着纪青去茅厕,也不知这姑娘是怎么回事,什么也不懂,什么都需要人教。
还没交待完,一溜烟跑没影了。
此时的郁欢站在院里的柳树下,听着沙沙响声,只穿着单薄的衣裙,任风吹她透心凉,她伸出手,去摸那柳枝,手抬到一半便作罢,又放回身后,她就那样望着,透过枝桠看着不明了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