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郁欢摆摆手,目送他离去,望了眼天色,也道:“邀了佟府尹明日午时一叙,我便先下去休息了。”
顾修远感受到那份疏离,有些委屈,却不同以往那样妥协,而是稍硬气些道:“陪我吹吹风吧,你和伍监副都聊了些什么啊。”
自从秋猎之后,他和她之间的隔阂便好似更深了,相对无言。
近在眼前的心上人,却仿佛在天边。
郁欢起身的动作停顿了一刹那,随即又坐好,如实道:“身在俗世心在佛门,他终归觉得战事对黎民百姓是场灾难。”
顾修远叹息一声,“战火之下有太多尸首,百姓何辜,有些人甚至都挺不到这场寒冬结束,死在箭羽下。”
都是为了争权,他向来怜悯众生,但不得不为。
忽然,一道清丽的声音引起了两人的注意,正是一直被当作空气的纪青开口说话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她继续道:“世道如此。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都是上位者的把戏,利欲熏心,若当真仁慈,这草莓便不会落在这地上。”
她指了指先前被丢在地上的草莓。
顾修远品味着这两句,心里百感交集,王座之下是森森白骨,京都的繁荣之外是无数被榨干了的百姓,他们在哀嚎在乞求,可一座高墙围断了这些苦难,“长安,是哪?”
“长安,是所有京城的代称。”纪青胡诌道,随即又说出自己的想法,“太子妃,战火之下的百姓生活是你无法想象的残酷,便是饥饿这一层,家里没粮了,没钱买粮,饿的啃树皮草根,这些都吃完了,他们能怎么办。你知道易子互食吗?”
郁欢眯眼瞧着她,漠然道:“在战争里死去的人太多了,能战死沙场是他们的荣耀,如果帝国不争,将来被敌国攻破,百姓只会被践踏,你的目光太过短浅,一人又如何能比天下苍生。”
“你被权利迷了眼,你分明是在为你的野心找借口。”纪青不屑道,后面的那句‘你根本就是个禽兽’止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但她的神色轻易出卖了她的想法,她痛恨这样的人,厌恶这样的人,这样的人就是祸首,没有任何怜悯仁慈,就该下地狱。
“放肆。”
郁欢阴沉着脸,“自以为是的清高,结果还是选择偷摸爬上储君的床榻,纪良娣,念你怀有身孕,且饶过你这一次,若始终不知礼数,休怪我无情。”
她深吸一口气,按捺住内心的愤怒。
触动她情绪的那根弦并不是那些利欲熏心的职责,而是饥饿两个字。
呵,世间没人比她更懂饿到极致是什么感觉的,茹毛饮血从来都不是一个比喻词。
顾修远没有说什么,他的不言语便已经是把心偏在了郁欢这边,允她在宫里的话语权不容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