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足以改变一个人了。
就像往白纸上洒了一滴墨水,它终会蔓延,最后随着第二滴第三滴墨水彻底染黑整张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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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千精锐护行着一座豪华的马车。
姑娘把玩着手里的圣旨,旨意是在加官进爵,此番回京受封,“还没有音讯吗?”
“搜遍了,没有。”
张老八跪坐着低着头,在他的身上再也看不见从前的虎劲儿,那被称抹了蜜的小嘴也再也不能说出令将军高兴的话。
“罢了。”
姑娘把圣旨随意丢到一旁,执起黑子,落在一角,“死要见尸。该你了。”
她的棋艺并不精湛,可谓破洞百出,但她就喜欢下棋,和那些地方官员下,看他们想办法输的模样。
他们赢了,便是不把她放在眼里,输的太轻易,也是不把她放在眼里。时常抓耳挠腮满头大汗,就像有把刀悬在头顶,握子之时命悬一线,着实有趣。
“您输了。”
白子落定,张老八始终是一开始便跟在身旁的人,总能破例,他劝诫道:“凡事都有两面性,若此事不留余地,将来会是个隐患。”
“啊,我又输了。”
姑娘充耳未闻。
须句京。
百官献媚,背里却又是另一副面孔,官爵再进,手握重兵,将来姑娘只怕要盘踞一方,皇室欲动而不得。
逸王府。
应是准太子府了。
姑娘脚踩着王妃的手,戏谑地看着王妃趴在地上如死狗的模样,门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她才抬脚往高座走。
一回首,“教主,您也来了啊,真热闹啊。”
顾绎心忙去扶郁嫣然,“你的性子愈发张狂了,这里不是军营,她也不是你手底下的兵,你搞清楚自己的身份。”
近年来,姑娘愈发不可控了。
都不必刻意营造什么气势,不怒自威,姑娘取下银色面具,闭眼呼吸了一口空气,“京城的空气中都弥漫着奢靡的味道,真是让我有些不想回那寒苦的边塞了。”她睁开眼,“瞧瞧,大忠臣林弈孚也来了。何时化敌为友的,我竟不知道。”
一道残影掠过,教主已掐住姑娘的脖子,语气里不知是威胁还是提醒,“你最好收敛些,你是巴不得让世人都知道你有谋逆之心吗?”
姑娘笑,“是我们。”
她掰开掐住脖子上的手,伸了个懒腰,瞧了眼更香,“忘时辰了,还要进宫觐见呢,走了,逸王妃。”
王妃咽下耻辱,跟在她身后相送。
“一到这京都啊,就有数不清的话语,在我耳边吵闹,你我同出一脉,便是顾绎心对你宠爱有加,非是念在父亲的情面上,我早把你丢去喂狗。”
姑娘佩剑走进宫门,可见其的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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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来不及了!走啊!”
“军中有叛徒,将军你快走啊!”
刘老五和张老八用肉身抵着将要被敌军攻破的府门,“将军,你走吧!”
姑娘手持长剑,但满身都是鲜血,头鏖都被击落,本就挨了一刀落下疤痕的脸上此时又叠上了新伤,更加难以入目,她的手臂已经折了,再高的武功,也逃不出这被敌军围绕地水泄不通的宅邸,“来一个杀一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战场杀不死我,阴谋更杀不死我。”
“将军!撑不到军队来的,军营离此地十里,我们三人等不到的,只能拼命为你杀出一条生路来。”
“再强行运功,你会爆体而亡的!将军!”
“朝云国这次有备而来,誓要取你的命,你是狼军的主心骨,你不能倒。”
大门震动地厉害,有刀剑在插门。
“宁死,不逃!”
姑娘伸出手把骨折了的另一只手强行复位,经历了这么多风雨,她竟也能算半个军医了,伤痕累累久病成医,“我绝不可能看着悲剧在我眼前重演,我只剩你们了。”
许老四他们早在一场兵败中为了掩护她逃亡而身死。
府门被冲破。
刘老五和张老八提刀退至姑娘身旁。
“誓要为将军杀出一条生路来!”
“冲阵!”
姑娘点住自己的两个穴位,比他们身形更快,提着剑,在人群中厮杀,受伤?已经遍体鳞伤了,疲惫?已经精疲力竭了,可她仍要战。
谁也不能取走她的命。
她可以死,老五和老八一定要活着,撑到军队来。
她只有这一个信念了,哪怕权利早已蛊惑了她的心智,哪怕她早已面目全非,可此时的她像是身在张老二身死的那天。
此时,一群江湖人士从天而将,击散这群敌军。
而狼军终于在张老八死时赶到了。
“不...不...”
姑娘泪流满面,也在这时,在众人皆放下防备之时,一支箭羽破空袭来,直中刘老五的额头,甚至都没有留遗言的机会,刘老五就那样倒下,倒在血泊中。
“不,不,老天啊!你没眼啊!”
姑娘瞬间跪地,几乎是爬着爬到刘老五的身边,都不敢伸手去触摸那还有余温的尸体,“你要取便取我的命啊,他们何辜啊。老五...”
一道轻微的咳嗽声,让她绝望的心燃起希望。
她慌忙连爬带跑地扑向张老八,泪水混杂着血水不停往地上滴落,“你撑住,你撑住,不要闭眼,不要闭眼。”她看向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的将士吼道:“大夫,去找大夫!”
脚步声特别杂乱,那群江湖人士也不见了,只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一直在角落里静静看着这一幕。
“不要闭眼,撑住,大夫马上就来了,我求你了,老八,我求你了,活着,我只剩你了,不要离开我,我求你了。”
姑娘握着张老八的手,把体内的内力传送过去,但丝毫不见成效,她感觉得到,那鲜活的生命力正在消散,“老八...”
满是鲜血的脸几乎看不清容颜,但仍能看见那双细眸微睁着,他仿佛早已看淡了死亡,没有丝毫害怕,“将军啊,我还是喜欢你从前的样子,别听老四的,你笑起来很好看的。你的棋艺那么差,会没命的。”
“我不下棋了,我不争了,你别离开我,好不好,好不好。”
“真可惜啊,接下来的路不能陪你走了,那么多的坏人,将军一人怎么应付地过来。”
“你别说了,我求你别说了,留着力气,大夫马上就到了,活下来,活下来。”姑娘握着他的手想用力又不敢,只能去抓地面的青石,指腹全破,“我应付不来的,你要活下来陪我...活下来...”
“笑一笑。”
“我求你活...”那双眼已然闭上,被握着的手也在失力,“活下来啊!!!”
将士扛着一人进门,“大夫来了。”
姑娘跪在地上,仰天长笑,“我这一生,杀戮无数,为达目的不择生冷,老天瞎眼,你该取的是我的命,和他们有何关。”
角落里的戴面具的男人走出来,“报仇。”
“终有一日,我必率军亲临朝云,踏平国土为其陪葬。”
姑娘看着这个教养她长大让她成为现在模样的男人,说出这句话,仇恨冲昏了她的头脑,但她的棋艺终于长进了。
恰到时分的江湖人士。
必以血祭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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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败过吗?”
“败过无数次,时至今日,仍在感受失败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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