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十一忽然抱起酒坛一饮而尽,那么大一坛,一滴不流,便是那些顺着嘴角流下的都被他用衣袖擦去,“爽!嗝。还闻吗?”
郁欢抿唇,似乎在思索什么,“我忽然觉得宰了你,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恩已报,但念在这酒,我保你进铁围山。”
洛十一满不在乎地说,懒洋洋地往后一躺,看着月亮,“你成亲了吗?没有的话我可以娶你,有个这么能打的丈夫,超酷的好吧。”
郁欢挑眉,“我记得,你是我的手下败将。”
说着,她也往后一躺,看着夜空,像是透过那轮月在看其他存在,“我成亲了,成亲了啊。”
相逢未嫁时,终无缘。
沉默。
鼾声起。
郁欢一巴掌呼过去,把人拍醒,“你是在忽视我?”
洛十一捂着脸,满眼幽怨瞬间化无,“失误失误。”他没睡着,也没醉,只是看着她的眼眸始终觉得熟悉,但又是那么陌生,“谁那么有福气娶了你。”
“太子。”
郁欢轻声道,不禁坐好,随即往旁吐了一口,尽是血。
“太子妃,将军,世家之女,难以想象啊,好好的福不享,偏学那些亡命之徒。”
洛十一说着,抬手把内力输入她体内,很快又收回手,满眼震惊,“你...你...别练此功了,丫头。”
他总算知晓她那兴奋是因为什么了。
邪术,禁术。
偷了别人的内力如何转换,只有杀人,把所有都转成杀气,她的武功天下无双,但背负的命债太多了。
郁欢笑了笑,“我已经没法回头了。”
能不能长命,她不在乎。
或许是天赋异禀吧,在庞大的求生欲下她摸索到了此道,不停吸食别人的内力,而当教主把月刃给她让她练刀时,她发现这刀亦能练她。
最终,她走上了这条杀戮之道。
当她能控制心神时,便是武功大成之时。
且不会有瓶颈期,那些尸体那些鲜血那每一条人命,都在温养着她的身体,在替她续命,哪怕前世受授魂牵制,她亦能在战场叱咤风雨。
她的命,早该结了。
她以旁人命换己身,以命叙命,毒解了,她便可肆意修炼了,再也不受牵制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在背后捅刀子。
洛十一问:“打到现在,你斩敌多少?”
他也不理解为什么自己没有选择立即逃离这个魔头,他没那侠义之心自然不会说什么惩恶扬善,他甚至有些心疼她。
真奇怪。
“五千?六千?记不清了。”
郁欢的心早已麻木,至少在这一刻是麻木的,在池林两座山上,她杀了很多人,不知疲倦,亲自动手。
后有在战场上独战。
洛十一:“你在续命。”
“是。”
郁欢没有隐瞒,她的愿望不是假的,她对伍冥说得话都不假,只是绕了个圈子,她掀起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续命啊,“至少十年无忧了。”
十年,足够了。
足够她安顿身边人了,也足够复仇了。
“你不怕吗?”
“无数鬼魂来索你的命。”
“滔天的血债偿不了,犹父债子偿。”
“为什么要走这条路。”
“你的内息纯正,我感受得到。”
洛十一有无数疑惑,最终化作一声哀叹,“真是...奇怪的丫头。”
“战场上生死有命,这债,我背得起。那些决命局的债,我也背得起,这都不算债,便是杀人魔又如何。真正算得上命债的,不多,不多。”
郁欢伸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你打伤了我,负点医药费呗。”
洛十一稳如泰山,“拿得走你拿呗。”
除了杀掉,或者自愿,这内力拿不走。
“真无趣。”
郁欢收回手,起身往屋里走去,“困了,快滚。”
一道掌风掀动珠帘,叮铃作响。
姑娘边脱外衫边道:“手下败将。”随即在榻上躺下,闭眼养神。
洛十一被怼得一肚子气,在那四个字念出时,脚下一滑从墙上跌落,摔了个狗啃屎,真是!臭丫头!
天光沉浮。
屋里。
姑娘侧身躺着,手指攥紧了被褥的边角,眼眶猩红。
她怕,怕极了。
怕那些鬼魂和这瞎了眼的老天来索小妹他们的命,前世索走军营里那么多命,独留她一人。
她无法回头。
官场上的争斗她亦然不惧,可她是颗棋子,她必须让陛下看到她的价值,在短期内一个可以让她活着的价值。
教主强,青玄教强,她若不争,又如何报仇。
一生早毁,便尽毁吧。
问心,无愧。
无愧。
无愧吗?
那些枉死的人,才是她的命债啊,小妹他们,才是压得她喘不过气的命债啊,纵然知晓是黄粱一梦,可那梦太过真实,身临其境。
...
...
仇人不死,杀尽天下人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