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易未作为女子,本能便对哭声敏感,何况眼前这襁褓、这襁褓外半露的近身佩、这玉佩边坚强伸出的干瘦小手……所有一切,都这般熟悉。
“是她?”常冉忙问。
易未惊喜,来不及管一旁的祝子安,起身冲过去,温和将她抱起,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严肃对向祝子安,“我问你,这孩子是哪儿来的?”
“进观时,门外跪了个哑巴,说要带这小孩治病,还要拜师。喏,我连无字牌都带回来了。”
易未一把抢过祝子安手中的无字牌,端详许久,终于确认,“错不了,她就是阿若。”
常冉一听,急忙抢过孩子,掀开一看竟是这般如此病态,立马又怒,“这孩子跟着你一月不到,就成了这般模样!”
“这孩子一月前手脚经脉皆错,我用了三颗护心丹,才让她心脉不致受损。这般杂症,哪儿是这样容易治的?”易未怜爱逗着襁褓中的婴儿,草草解释了几句,显然也不上心。
眼见面前二人因为一个孩子,渐渐和缓,祝子安却越听越糊涂。
“喂!你们居然还有心思聊闲天!赶紧救人呐!”祝子安跳着脚,也想看看那婴儿模样,只可惜,努力半天也只是干着急,连那婴儿的小脚也够不到。
“对,对!”易未这才从欣喜中缓过神来,“救人要紧。”
常冉抱着孩子,易未和祝子安紧跟其后,三人绕到殿外,穿过竹林,直到清幽雅静一处宅院。宅院正中镶着块竹匾,其上写着:通竹小馆。此处便是常冉平日休憩之地。
易未接过孩子,轻柔放在床角,刚要打开襁褓又陡然停住,一个眼神瞥向祝子安。
“你先出去!”易未命令道。自祝子安进门,易未还未叫过他一句师弟,可自己的说话作派却俨然一副师姐模样。
可她不曾想,这个小师弟可不比寻常师弟听话。
“凭什么?”祝子安捂着脖子,蹙眉反问。
“这有什么凭什么?长幼有序,她是你师姐,她说什么,你就要做什么!”常冉当然明白易未的心思,连忙在一旁帮腔。易未不过是怕祝子安发现这婴儿是个女孩,日后不好隐瞒罢了。
“自古皇帝下诏、官员断案,哪样不是论对错、讲道理?你们要是不跟我说明白,我还偏不走了!”祝子安说到做到,爬到床上,就坐在襁褓旁边,插着手,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祝子安,这是清音观,不是你们家通州老宅,这可没什么长公主给你撑腰!”常冉破口大骂,眼睛都已气红了,恨不得拎起祝子安的小发髻将他拖下山去。
“哎,师兄。”易未暗示常冉住口,像是想到办法。
常冉脾气暴,没耐心磨祝子安,易未一时半会也赶不走他,便心生一计,从身上解下一条黑绸,手法熟练地将祝子安双眼缠紧。
“你们……要干嘛?”祝子安蒙上黑绸,什么也看不见,双手摸索着触到一旁襁褓,自己还觉得挺有意思,不自觉笑起来。
“你不是要留在屋里吗?可以!只要你蒙上眼,不偷看我们给这孩子疗伤,我就不赶你走,如何?”易未一本正经和祝子安谈起交易。
“没问题!成交!”祝子安虽然懂得不少,可心性到底是个孩子,只要让他觉得有趣,自然就听话了,小嘴一张,两颗小虎牙分居两旁,甚是可人。
看他那一笑,易未的心也跟着软下来,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水,抛给祝子安,又嘱咐道:“我那水银针针尖上有毒,这是半副解药,你把这药敷在伤口上就不疼了。要是你乖乖听话绝不偷看,等治好这孩子我便把剩下半副解药给你。”
“好!”祝子安想也不想,一口答应。
解决完祝子安,易未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哄,反手解开襁褓,又把孩子赤luo 着放到室内一处黑铜火盆旁的绒毯上,炭火烧得正旺,温暖宜人。孩子放在旁边,便不会因为觉得寒冷而啼哭了。
常冉早命弟子烧了滚水,水盆边搭了巾帕,四周整齐列满了各式银刀、银针。
“师兄这是要?”易未被眼前这阵仗吓坏了。
“如今她经脉俱损,唯有剖开腐肉,归正筋骨,再辅以烈药,将残筋断脉彻底消断,用刀刮净,等伤口愈合,牵针引导经脉重生……”
“这怎么行?”易未还没听完,额间已汗珠遍布,脊背冰凉发麻。她自然知道常冉说得是掌门《启医录》中所言的易筋之术,几日前她也曾想过用此法治疗,只是这方法听来精妙,却从未见有人实施过。何况如今的病人还是个不满一月的婴儿,易未当然觉得冒险。
“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要想救这孩子,唯有试一试此法。”常冉说着自己也觉得发虚,手持银刀,颤抖难落。
“臭道士,你是不敢了吧!”祝子安咯咯地笑起来,嘲弄地不住拍掌。